玄天觀的覆滅,沒有驚天動地的廝殺。
當觀主青鬆道人如喪家之犬般被押下山,並將在次日由其親傳弟子雲夢璃親自審判的消息傳開,山上那些早已在饑餓與絕望中崩潰的道士們,放下了手中最後的武器。
他們推開了那扇隔絕了生與死的山門。
迎接他們的不是屠刀,而是熱氣騰騰的肉粥,和一條通往新生的路。
顧長生沒有為難這些普通道士。
他隻是在玄天觀前的廣場上,搭起了一座審判高台。
他當著數萬青州百姓的麵,審判了青鬆道人及其一眾高層長老。
他將他們搜刮來的民脂民膏,那一箱箱的金銀珠寶,一車車的綾羅綢緞,原封不動地擺滿了整個廣場。
然後當眾宣布,所有財物儘數分發給這些年被玄天道壓榨最狠的百姓。
整個青州的民心,在這一刻徹底歸於北境。
隨後在一聲令下,那座屹立了數百年的玄天觀被付之一炬。
衝天的大火燒了整整三天三夜,將所有的虛偽與罪惡,都焚燒成了曆史的塵埃。
半月後,大火熄滅。
曾經的道門聖地,隻剩下一片斷壁殘垣,焦黑的廢墟。
雲夢璃獨自一人,站在這片廢墟之上。
寒風吹過,卷起黑色的灰燼,嗆得她眼中發澀。
這裡曾是她的家。
如今,家沒了。
她曾信奉的道,也死了。
我是誰?
我從哪裡來?
該到哪裡去?
前所未有的迷茫與自我懷疑,像無邊的潮水,將她徹底淹沒。
她在這片廢墟上,站了整整一天。
直到夜幕再次降臨,星鬥漫天。
她終於動了。
她轉身走下山,第一次,主動地走向了那個男人的營帳。
營帳內,燈火通明。
顧長生沒有在處理軍務,而是在一張巨大的桌案上,對著一卷卷圖紙專注地描繪著什麼。
他聽見腳步聲,抬起頭看到門口那道單薄的身影。
他並不意外。
“想通了?”他放下手中的炭筆,聲音平靜。
雲夢璃走了進來,她看著這個男人,看著他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用一種近乎沙啞的聲音,問出了那個盤桓在她心中許久的問題。
“我的道,已經死了。”
“你的‘道’,又是什麼?”
顧長生聞言,笑了。
他沒有談論什麼高深的治國理論,也沒有宣講什麼宏大的政治抱負。
他隻是站起身走到她的麵前,拉著她冰冷的手,將她引到了那張巨大的桌案前。
“我的道,不在天上。”
他指著桌案上那一卷卷鋪開的圖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