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甲胄,無聲的腳步。
雲夢璃被兩隊黑虎衛夾在中間,與其說是護送,不如說是押解。
她像一個失去了靈魂的木偶,機械地邁動著雙腿,踏入這座讓她既恐懼又渴望的都護府。
府內,死寂。
與她想象中,主帥生死不知應有的混亂與悲慟截然不同。
這裡沒有哭聲,沒有慌亂的奔走。
隻有巡邏衛隊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和仆人們低頭垂首、噤若寒蟬的壓抑。
每一根廊柱,每一塊磚石,都散發著一種冰冷而高效的秩序感。
這種極致的冷靜,比歇斯底裡的哀嚎更讓雲夢璃感到刺骨的寒意。
這證明秦淩霜對這座府邸,對這支軍隊的掌控,已經深入骨髓,不因任何人的生死而動搖。
她沒有被帶往內院,而是被引至了議事大廳。
廳內,燈火通明。
數十名文吏在各自的案前埋首疾書,算盤聲劈啪作響,信使進進出出,腳步匆匆,卻無一人高聲語。
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種無形的、高壓的秩序下,有條不紊地運轉著。
而在大廳主案之後,端坐著一個身著華美紫裙,氣質雍容的女人。
蘇清顏。
四海商會的女王,如今北境的財神。
也是顧長生的另一個女人。
她臉上帶著一絲因長期勞心而產生的疲憊,但那雙精明銳利的眸子,在看到雲夢璃時,依舊沒有半分波瀾。
沒有悲傷,沒有同情,甚至沒有驚訝。
隻有一種如同審視貨物般的冷靜與疏離。
又是這樣!
和城牆上的秦淩霜一模一樣!
這兩個女人,一個執掌兵權,一個執掌錢糧。
她們仿佛早已達成了某種默契,在顧長生“生死不知”的此刻,冷靜地接管了一切。
而自己,這個剛剛被冊封的“教化使”,這個懷著他骨肉的女人,卻像一個局外人,一個隨時可以被清除的垃圾。
巨大的屈辱與被排斥的恐慌,再次攫住了雲夢璃的心。
她不顧親兵的阻攔,踉蹌著衝到蘇清顏的案前。
“顧長生呢?”
她的聲音沙啞而顫抖。
“他人到底在哪裡?!”
蘇清顏緩緩放下手中的賬冊,抬起眼簾,那目光平靜得可怕。
“雲教化使,你這是在質問我麼?”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威嚴。
“或者說,你認為,你現在有資格來質問我?”
雲夢璃被她這句話噎得呼吸一滯。
資格?
是啊,自己有什麼資格?
一個被他從敵對陣營裡“撿”回來的女人?
一個靠著他的寵幸,才得到“教化使”虛名的女人?
在秦淩霜和蘇清顏這兩個早已為他打下半壁江山的女人麵前,自己算得了什麼?
“我......我懷了他的孩子!”
這是雲夢璃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能證明自己分量的籌碼。
然而,蘇清顏聽後,隻是淡淡地笑了。
那笑容裡,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憐憫。
“孩子?”
她輕聲道,目光掃過雲夢璃的小腹。
“淩霜姐姐有一個,我也有一個。”
“雲教化使,你覺得,一個尚未出世的孩子,在這場風暴裡,能成為你的倚仗嗎?”
轟!
蘇清顏的話,如同最無情的重錘,將雲夢璃心中最後一點僥幸砸得粉碎。
是啊。
她忘了。
秦淩霜有長子秦平安。
而蘇清顏也有次子顧安邦。
自己,根本不是唯一的。
更不是不可替代的。
如果顧長生真的不在了,她們為了自己孩子的未來,為了穩固權力,第一個要清除的,就是自己這個身份最尷尬,根基最淺薄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