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書房內的空氣凝固成萬年玄冰,隻有秦烈那壓抑不住的野獸般嗚咽在空曠房間裡回蕩。
這位追隨老將軍南征北戰,斷臂也未曾流淚的鐵血老將,此刻卻像個迷路的孩子,用那隻僅存的左手死死捂住臉龐,任由渾濁淚水從指縫間洶湧而出。
地上,摔得粉碎的瓷碗。
滾燙湯汁混著碎瓷,狼藉一片,正如他此刻崩碎得一塌糊塗的內心。
忠誠、道義、私心、怨憤......所有他曾經以為堅不可摧的信念,在秦淩霜那誅心三問之下被砸得粉碎,連一片完整的瓦礫都找不到。
我是誰?
我為了什麼?
我......都乾了些什麼啊!
秦烈痛苦地蜷縮在地,肩膀劇烈顫抖。
他想起老將軍臨終前,抓著他的手,讓他一定看護好大小姐,看護好秦家軍的囑托。
他又想起顧長生在城頭,一槍蕩平狼神衛,為北境打出赫赫威名的絕世風采。
可他呢?
他竟然因為一己之私,因為那些老兄弟的蠅頭小利,站在了他們的對立麵!
他竟然附和魏延那個老匹夫,要去推翻能讓無數士卒吃飽飯、有田分的《均田策》!
他險些成了秦家的罪人!成了北境三十萬軍民的罪人!
巨大的羞愧與悔恨如潮水般將他淹沒,讓他幾乎窒息。
秦淩霜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他,絕美的臉龐上沒有一絲波瀾。
她沒有安慰,沒有勸解。
她隻是在等。
等這把她親手點燃的火,將秦烈心中所有雜質,徹底焚燒乾淨。
許久,秦烈的哭聲漸漸止住,隻剩下粗重喘息。
他緩緩抬起頭,那張老臉上滿是淚痕,雙眼赤紅,充滿了無儘痛苦和自我厭惡。
“主母......屬下......有罪。”
他的聲音沙啞得如同兩塊砂紙在摩擦。
“屬下......愧對老將軍的在天之靈,愧對大都護的知遇之恩......”
秦淩霜看著他,眼神依舊冰冷。
“你的罪,不止於此。”
她緩緩站起身,走到書桌前,從一個上了鎖的暗格裡,取出了兩樣東西。
她回到秦烈麵前,將那兩樣東西,一件一件,擺在了他眼前的地上。
第一件,是一塊黑沉沉的鐵牌,上麵用古老的篆文,刻著一個猙獰的“燕”字。
第二件,是一封用詭異符號寫成的密信。
正是那封蘇清顏用一條暗線的性命換回來的,雲夢璃拚著道心受損辨認出來的——燕室密文!
秦烈看著這兩樣東西,眼中充滿了茫然和不解。
“主母,這是......”
“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
秦淩霜的聲音驟然變得無比鋒利,每一個字都如冰錐,狠狠紮進秦烈的骨髓裡!
“這塊令牌,是從刺殺夫君的刺客頭領身上搜出來的!”
“這封信,是從魏延勾結的神秘勢力手中截獲的!”
她蹲下身,修長手指點在那封密信上,聲音冷得能讓血液凍結。
“你可知道,這上麵寫的是什麼文字?”
“這是早已失傳百年的,前朝大燕王朝的皇家秘文!”
轟!!!
“前朝餘孽”四個字,如同九天之上最狂暴的驚雷,狠狠劈在秦烈的頭頂!
他整個人如遭雷擊,瞬間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大燕王朝?
那個早在百年前就被大周太祖皇帝親手覆滅,早就該爛在曆史塵埃裡的亡魂?!
這......這怎麼可能?!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秦烈下意識地喃喃自語,他覺得這比顧長生是神仙下凡還要荒謬。
“不可能?”
秦淩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譏誚。
“那你告訴我,魏延為何在夫君之後,就迫不及待地跳出來,要廢除新政,要動搖北境的根基?”
“真是為了你們這些老兄弟的利益?真是為了所謂的祖宗之法?”
“彆天真了,秦叔!”
秦淩霜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中是刺骨的寒意與失望。
“你們在他眼裡,不過是可以利用的棋子!是用來攪亂北境,為他主子創造機會的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