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後,河陽城的天空陰沉得仿佛要滴下水來。
一支由三千京城禁軍護衛的華貴車隊,在一片死寂中緩緩駛入了這座北境雄城。
為首的馬車上,新封的康王掀開車簾,看著眼前的一切,嘴角勾起一抹抑製不住的得意。
全城縞素。
每一戶人家的門前都掛著白幡,風一吹,那無數的白色布條便如同招魂的鬼手,在灰敗的街道上空無力地搖擺。
店鋪歇業,街上空無一人,隻有巡邏的北境士卒,個個神情肅穆,臂纏黑紗。
整個河陽城,都沉浸在一片巨大的悲慟之中。
“嗬嗬,看來那顧長生在北境的威望,還真是不低啊。”
康王放下車簾,肥胖的臉上滿是幸災樂禍的笑容。
“死了,才好。”
“死得越是時候,對本王,對朝廷,就越是天大的好事!”
他身旁的首席幕僚,一個麵容陰鷙的中年文士,也撫須笑道:“王爺說的是。顧長生一死,這北境群龍無首,便是一塊任由王爺拿捏的肥肉。”
“秦家軍那些驕兵悍將,失了主心骨,不過是一盤散沙。隻要王爺您稍加安撫,許以重利,還怕他們不乖乖歸順?”
“正是此理!”康王大笑,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車隊抵達都護府門前。
早已等候在此的秦淩霜,一身素白孝服,絕美的臉龐上沒有一絲血色,眼眸紅腫。
她的身旁,蘇清顏和雲夢璃同樣一身縞素,神情哀戚。
尤其是雲夢璃,那張本該不食人間煙火的聖女麵容,此刻寫滿了心碎與絕望,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昏厥過去。
再往後,李敢、王平、秦烈等一眾北境高級將領,個個目露悲憤,神情頹唐。
康王走下馬車,看著這幅淒慘景象,心中愈發得意。
他上前幾步,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對著秦淩霜拱手道:“秦將軍,節哀順變。顧都護為國捐軀,乃是我大周的棟梁。陛下聽聞噩耗,亦是痛心不已啊!”
秦淩霜強忍著“悲痛”,還了一禮,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楚:“有勞王爺......不遠千裡,前來吊唁。”
康王擺了擺手,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都是自家人,何須客氣。本王此來,不僅是代表陛下,更是代表朝廷,來為顧都護主持公道,安撫北境的。”
他刻意加重了“主持公道”和“安撫”兩個詞,眼神意有所指地掃過李敢等將領。
當晚,都護府大擺“哀悼”宴席。
整個宴會廳都布置成了靈堂的模樣,正中央高懸著一個巨大的“奠”字,哀樂低回,香燭搖曳。
然而在這片悲戚的氛圍中,康王及其隨從們的言行,卻顯得格外刺耳。
酒過三巡,康王放下酒杯,醉眼惺忪地看著李敢。
“李將軍,本王聽說,你麾下的神機營乃是顧都護一手打造的精銳。如今顧都護不幸......這神機營的歸屬,可有著落了?”
李敢雙拳緊握,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康王,青筋暴起,卻礙於對方身份,強壓著怒火,一言不發。
康王身旁的禁軍統領,一個身材魁梧的武將冷笑一聲,接口道:
“李將軍何必動怒?王爺也是關心北境的安危。主帥新喪,軍中不可一日無主。依我看,這神機營不如暫由我禁軍代為接管,也免得宵小之輩,趁虛而入嘛。”
“放你娘的屁!”
李敢終於爆發,猛地一拍桌子,酒杯四散,怒吼道:“神機營是我北境的兵!是我大都護的兵!輪得到你們這些京城來的白臉賊插手?!”
“大膽!”禁軍統領勃然大怒,拔刀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