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大廳之內,空氣凝固如鐵。
錢謙宣讀完那份陰毒至極的聖旨,整個大廳的溫度降到了冰點。
李敢等將領的怒火幾乎要化為實質,一道道飽含殺機的目光死死釘在錢謙的身上。
秦淩霜的鳳眸中更是寒光爆射,她的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她的兒子秦平安,那是她的逆鱗!
然而,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時刻。
“嗬嗬......”
一聲輕笑傳來。
笑聲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喧囂與殺意。
所有人都是一愣,錯愕地看向顧長生。
隻見他緩緩站起身,臉上非但沒有半分憤怒,反而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
他迎著錢謙那老狐狸般精明的目光,緩步走下台階。
大廳內死寂無聲。
顧長生沒有理會任何人,徑直走到錢謙麵前,從他手中取過第一份聖旨,隨手展開,掃了一眼。
“北境王,世襲罔替,節製北境、青州一切軍政大權......”
他輕聲念著,臉上的笑意更濃。
“陛下隆恩浩蕩,長生愧不敢當。”
說完,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他竟然真的對著聖旨,微微躬身,行了一禮。
“這份恩典,本王,領了。”
兩個字,“本王”,讓錢謙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得色。
他心中冷笑,到底還是年輕,被這潑天的富貴迷了眼。隻要你接了這王爵,就等於坐實了大周臣子的身份,就等於被套上了“忠君”的枷鎖。
接下來的第二道旨意,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然而,顧長生接下來的動作,卻讓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顧長生將那卷封王的聖旨隨手遞給一旁的蘇清顏,仿佛那不是一道能讓天下人瘋狂的王爵任命,而是一張無足輕重的廢紙。
然後,他就那麼轉身,朝著主座走去,竟是看都懶得再看錢謙和他手中那第二份聖旨一眼!
“錢尚書遠來是客,一路舟車勞頓,想必辛苦了。”
顧長生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主人翁般的熱情。
“本王已在後院備下薄酒,為尚書大人接風洗塵。來人,帶尚書大人與諸位使節,先行前往驛館歇息。”
這是赤裸裸的無視!
他用行動告訴了所有人,那份關於賜婚和索子的聖旨,在他顧長生眼裡,連被提及的資格都沒有!
錢謙那張老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這是他縱橫朝堂四十餘年,第一次被人如此輕慢。
他強壓下心頭的不快,臉上重新堆起笑容,捧著第二份聖旨上前一步。
“北境王,這第二份聖旨......”
“嗯?”顧長生腳步一頓,回頭看他,臉上笑容溫和,眼神卻冷如冰窟。
“錢尚書,”他慢悠悠地說道,“北境苦寒,不比京城繁華。本王招待不周之處,還望海涵。至於其他的事情......”
他頓了頓,語氣陡然轉冷。
“等尚書大人酒足飯飽之後,再說不遲。”
說完,他不再給錢謙任何開口的機會,徑直離去。
一場驚心動魄的政治交鋒,竟被顧長生用這種舉重若輕,卻又霸道無比的方式,暫時擱置。
......
當晚的宴席,極儘奢華。
山珍海味,瓊漿玉液,流水般地送上。席間絲竹悅耳,舞姬身姿曼妙,一派歌舞升平。
顧長生作為主人,頻頻舉杯,談笑風生,與錢謙探討著京城的風土人情,仿佛白日裡那場交鋒從未發生過。
錢謙也是人老成精,他壓下所有心思,與顧長生虛與委蛇。
他心中愈發篤定,顧長生這是在拖延時間,是外強中乾的表現。陽謀之所以是陽謀,就在於它無解!任你顧長生智計通天,也絕不敢公然抗旨,背上謀反的罪名。
他有的是時間,跟這個年輕人慢慢耗。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顧長生放下酒杯,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錢尚書,北境不比京城,沒什麼好玩樂的。隻有一群粗鄙的武夫。本王想請尚書大人,檢閱一番我北境軍的風采,不知尚書大人意下如何?”
來了!
錢謙心中一動,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他正想親眼看看,這北境軍在經曆了清洗之後,究竟是何等模樣。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錢謙撫須笑道。
半個時辰後,城外巨大的校場燈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