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倉!放糧!”虞玉蘭斬釘截鐵,四個字像四顆釘子,狠狠砸進地裡。
“就現在!連夜!運到河西!拿出七成糧食,去救濟那些被你們逼得走投無路、快要餓死的窮苦鄉親!”
她目光如炬,死死盯著田步仁,不容半點猶豫。
“這就是你投奔新天地的‘投名狀’!”
“我虞玉蘭拚上這條命,替你向共產黨求一個‘開明士紳’的名分!
這是你田家眼下唯一的活路!”
“開……開明士紳?”
田步仁渾濁的眼裡猛地閃過一絲微光,像快淹死的人抓到根稻草,可轉眼又暗了下去,滿滿都是割肉般的疼:
“那……田產……”
“命都要保不住了,還惦記你那幾畝地?!”
虞玉蘭厲聲喝道,唾沫星子幾乎濺到他慘白的臉上。
“共產黨講道理!隻要你真心歸順,把剝削來的財富還一些給窮人,從此洗心革麵、不再作惡,未必就容不下你一家老小!
這總好過等著抄家滅門、新賬舊賬一起算!到時候,你田家連個收屍的都沒有——斷子絕孫!”
最後四個字,像冰錐子直捅進田步仁心窩。
書房裡死一般寂靜,隻有那座老西洋座鐘“滴答—滴答—”地響,清楚得就像催命鼓,一聲聲敲在人心上。
田步仁乾癟的手指死死摳著太師椅光滑的紅木扶手,關節繃得發白,仿佛下一秒就要裂開。
“七……七成……是不是太多了……能不能……”他擠出這幾個字,做著最後掙紮。
“多?!”
虞玉蘭嗓門猛地拔高,像炸雷般震得窗紙嗡響。
“跟你田家幾代像螞蟥一樣趴在鄉親身上、吸乾多少血汗比起來,這點糧食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她猛上前一步,氣勢壓人:
“是等著抄家滅門、斷子絕孫,還是做個開明士紳,給兒孫留條活路?就現在!拍板!”
田步仁猛地閉上眼,稀疏的長睫毛抖得像風中殘蝶。
過了半晌,他像被抽乾了所有力氣,癱進椅背,從喉嚨深處擠出一串破碎的音節:
“……好……就聽二姨娘的……開倉……放糧……七成……連夜……運河西……”
每個字都像耗了他一輩子的氣力。
虞玉蘭心頭剛微微一鬆,那口憋在嗓子眼的氣還沒喘勻,書房那扇厚雕花木門就“哐當”一聲被人一腳狠狠踹開!
刺骨的寒風裹著硝煙味和劣質煙臭,像洪水決堤般衝了進來。
書桌上的油燈火苗被吹得狂搖,幾乎霎時熄滅!
一個高大身影堵在門口,帽簷歪扣,臉上那道猙獰刀疤在透進來的慘淡晨光中扭動,像活的一樣——正是凶神惡煞的蒯團副!
他那雙鷹一樣陰狠的眼睛一下子釘在虞玉蘭臉上,嘴角咧出個殘酷的冷笑:
“喲嗬!我當是誰!這不是看守所裡拿銀元買命的小娘們嗎?膽兒挺肥啊?跑老子地盤上,當起說客來了?”
他嗓音沙啞刺耳,話裡全是嘲弄和藏不住的殺意。
田步仁嚇得魂飛魄散,像被針紮了似的從太師椅上彈起來,聲音都變了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