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夥,死沉死沉,怕不得有幾百斤。
隊長愁得直轉圈,得湊幾個硬實的肩膀去扛。
我跟隊長應了,我去。”
“我也去!”
忠遠二話不說,擼起破棉襖的袖子,胳膊上虯結的肌肉塊塊鼓起,如同堅硬的岩石。
虞玉蘭聞聲從屋裡出來,手裡拿著塊粗硬的麻布,搭在忠楜肩上,仿佛想拂去那無形的沉重:
“當心著點,你可是家裡的頂梁柱,這根柱子萬萬不能塌。”
她又轉向忠遠,目光裡滿是慈愛與憂慮。
“你也一樣,彆逞強,身子骨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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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盤巨大的石磨盤盤踞在村東頭的打穀場上,是生產隊共用的家當。
前幾日一場大雪,凍裂了磨盤邊緣。七個壯勞力圍著這黑黢黢的龐然大物,渺小得如同圍困巨象的蟻群。
磨盤表麵結了一層溜滑的薄冰,在冬日慘淡的陽光下,反射著幽冷的光,像一塊巨大而詭異的黑色琉璃。
“一!二!三!起——!”隊長扯著嘶啞的嗓子喊著號子,那聲音粗糲得像砂紙在打磨生鐵。
七條漢子一齊發力,粗壯的胳膊上青筋暴凸如虯龍。
磨盤沉重地晃動了一下,卻並未離地。
忠楜的臉瞬間憋成了醬紫色,脖頸上的青筋像數條憤怒的蚯蚓在皮膚下蜿蜒扭動。
忠遠站在他對麵,腰深深彎下去,如同一張拉滿的硬弓,胳膊上的肌肉繃緊到了極致,突突直跳。
“再加把子勁!給老子起——!”
隊長的嗓子徹底劈了,吼聲帶著血腥氣。
磨盤終於被撼動,一寸一寸極其艱難地朝著旁邊的板車挪去。
眼看就要成功滾上板車,那輛破舊的板車突然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哢嚓”脆響——車軸,不堪重負地斷了!
幾百斤的磨盤驟然失去了平衡,帶著千鈞之力,猛地向旁邊歪斜,直直砸向忠楜毫無防備的腿!
“哥!小心——!”忠遠目眥欲裂,喉嚨裡爆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
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豹子,不顧一切地猛撲過去,用自己年輕厚實的肩膀,死死頂住了那傾瀉而下的恐怖黑影!
幾百斤的冰冷重量瞬間壓在他的肩胛骨上,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他“啊——!”
地一聲痛吼,臉色在刹那間褪儘血色,慘白如紙。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一個精瘦的黑影旋風般衝了過來!
是姬忠懷,虞玉蘭的親侄兒。
他個子不高,卻壯實得像頭初生的小牯牛。
隻見他毫不猶豫地貓腰鑽到忠遠身下,雙臂肌肉虯結,猛力將一塊墊腳的青條石塞進磨盤與忠遠肩膀之間那致命的縫隙裡!
“快!挪開!”
他嘶喊著,雙手青筋暴起,死死摳住磨盤冰冷的邊緣,與忠遠合力,將那吃人的巨石一寸寸挪開、放平。
忠遠像被抽掉了全身骨頭,癱軟在地,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半天回不過神。
肩膀處火辣辣地劇痛,那片皮膚迅速紅腫起來,如同烙鐵燙過。
忠懷卻“哎喲”一聲慘叫,捂著後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他臉色瞬間變得和忠遠剛才一樣慘白,豆大的冷汗珠子爭先恐後地從額頭滾落,像是剛從冰冷的河水裡撈出來。
“壞了!忠懷腰閃了!”
有人失聲驚叫。
隊長慌忙招呼人去找牛車,七手八腳地將疼得蜷縮成一團的忠懷抬上車,往公社衛生院趕。
忠楜緊緊抱著哥哥,這個素來剛硬的漢子,手竟控製不住地微微發抖:
“你個傻麅子!逞啥能啊!不要命了?!”
忠懷疼得齜牙咧嘴,卻還勉強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俺……俺瞅著那磨盤……要砸著到你……”
話沒說完,又是一陣鑽心的劇痛襲來,隻剩下痛苦的哼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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