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忠年一看這混亂局麵,眼睛一亮,機會來了!
趁著永海推搡田慧法、雙手力道稍鬆、二胡微微脫手的刹那,他一個箭步躥上前,像隻靈活的猴子,一把將那把舊二胡從永海懷裡硬生生拽了出來!
“哈哈!歸我了!”他抱著這來之不易的“戰利品”,得意地叫了一聲,轉身就想跑開獨享。
然而,樂極生悲!他腳下被一塊凸起、凍得梆硬的土疙瘩猛地一絆!
“哎呀!”一聲驚恐的尖叫劃破空氣,小忠年整個人如同被砍倒的樹樁,向前直挺挺地撲倒下去!
手中的二胡也脫手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絕望的弧線,然後,不偏不倚,“啪嚓——!”
一聲令人心悸的、瓷器碎裂般的脆響,重重地、狠狠地摔在一塊棱角分明、冷硬如鐵的青石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凍結了。
哭聲戛然而止,像被一把無形的剪刀驟然剪斷。
四個泥猴般的孩子,連同院子裡那幾根枯草、那半截磚頭上的雞蛋,全都僵在原地,如同被最嚴厲的土地神施了定身法。
空氣裡隻剩下寒風刮過枯樹枝發出的嗚咽,像老婦人的悲泣,以及彼此粗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聲,在死寂中顯得格外清晰。
姬永海是第一個能挪動腳步的。
他像夢遊一般,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過去,每一步都踩在泥濘裡,發出粘滯的“噗嗤”聲。
他蹲下身,伸出那隻沾滿泥巴、還有些微微顫抖的小手,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輕輕地、珍重地撿起了他那心愛的、此刻卻已殘破不堪的寶貝。
琴杆還算完好,隻是蹭掉了一大塊漆皮,露出裡麵灰白的木頭茬子。
可那兩根曾繃得筆直、閃著微光的琴弦,一根已從中齊刷刷斷裂,軟塌塌地垂落下來,像條死去的蛇;另一根也崩得搖搖欲墜,勉強連著,卻已失去了所有的張力。
更要命的是,那曾被他摩挲得油光發亮的蟒皮琴筒,被尖銳的石角生生戳破了一個指頭大小的、猙獰的破洞!
邊緣的蟒皮翻卷著,醜陋地向外張開,露出裡麵空洞洞、黑黢黢的竹筒內腔,仿佛一隻絕望的眼睛,無聲地控訴著剛才的慘劇。
小忠年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哆嗦得像秋風中的樹葉,語無倫次地辯解:
“不……不怪我……真的不怪我……是……是它自己……自己摔的……是那塊石頭……”
田慧法也忘了哭,驚恐地瞪圓了眼睛,死死盯著那個黑洞洞的破口,仿佛那裡麵隨時會鑽出吃人的怪獸。
姬永海緊緊攥著破損的二胡,那冰冷的觸感和殘缺的形態刺痛了他的手心。
他小小的胸脯劇烈地起伏了幾下,像被風鼓動的破風箱。
他猛地抬起頭,目光像兩把小錐子,挨個掃過三個呆若木雞、臉上寫滿驚恐和不知所措的夥伴,聲音裡帶著一種與年齡極不相符的、強裝出來的鎮定和威嚴:
“都彆怕!東西是我的!我爹……我爹他不會打死我的!”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更加銳利,聲音壓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我就說……是我自己不小心跌跤摔壞的。
你們仨,”他目光如刀,尤其刺向還在抽噎的田慧法。
“誰都不準說出去!誰要是漏了風。”
他加重了語氣,“下回,下下回,永遠都不帶誰玩了!聽見沒?!”
小忠年如蒙大赦,慘白的臉上瞬間湧上一絲血色,他趕緊湊過來,一把抓住永海冰涼的小手,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哭腔,急切地表忠心:
“永海!好永海!夠意思!說話算話!千萬……千萬……可彆讓你爹知道是我……是我摔的!不然我爹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求你了!”
田慧法也慌忙用沾滿泥巴和鼻涕眼淚的破袖子胡亂擦著臉,使勁點頭,像小雞啄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