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滑的身體竟從網沿的孔隙中滑脫出來。
“啪嗒”一聲脆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蹲在岸邊、正百無聊賴撿瓦片的姬永海腳旁!
魚兒在冰冷潮濕的泥地上瘋狂地扭動、蹦跳,如同離水的精靈在做最後的舞蹈。
魚鰓急促地開合著,像破舊的風箱,尾巴拚命拍打著泥濘,濺起點點渾濁的水珠和泥點。
它離姬永海的腳邊不過半尺遠,那絕望的掙紮清晰可見,帶著一種原始的生命力。
姬永海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驚了一下,他低頭,好奇地看著那條在死亡邊緣徒勞掙紮的魚。
它每一次扭動,每一次蹦跳,在泥地上留下的濕痕,都顯得那麼無助而可笑。
他伸出一根手指,懸在空中,似乎想去戳戳那滑膩冰冷的身體,感受一下那生命的律動,但指尖觸碰到那冰冷的黏液時,又嫌惡似的猛地縮了回來,在衣襟上擦了擦。
他就那麼蹲著,歪著腦袋,饒有興味地看著,像一個冷漠的觀眾欣賞著一場與自己無關的悲劇。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看著魚兒用儘最後一絲力氣,魚尾猛地一擺,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微弱的銀弧。
“噗通”一聲,重新落回渾濁冰冷的河水中,尾巴劇烈擺動了幾下,便迅速消失在幽暗莫測的水深處,隻留下一圈圈擴散的漣漪。
岸上,隻留下一個小小的、渾濁的水窪,和幾片沾著黏液、在泥地裡微微反光的魚鱗,像散落的銀屑,無聲地訴說著剛才的驚魂一刻。
永英臉上的興奮和紅暈瞬間褪得乾乾淨淨,變得煞白,如同被抽乾了血液。
她看著空空如也的探網網兜,又看看蹲在岸邊、一臉漠然無動於衷的弟弟,再看看河麵上那圈漸漸平複、最終消失不見的漣漪,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憤怒像火山熔岩般猛地衝上頭頂!
連日來的隱忍、被忽視的酸楚、此刻到手的收獲化為烏有的心痛,瞬間爆發出來!
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眼淚像決堤的洪水,洶湧地滾落,混合著臉上被寒風吹出的皴裂和濺上的泥水,在小臉上衝出幾道泥溝。
.“你!姬永海!”永英指著弟弟,因為激動、憤怒和刺骨的寒冷,她的聲音尖銳而顫抖,像繃緊到極致的琴弦。
“你就仗著爹娘、奶奶、全家都拿你當個寶!
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啥活都不乾,啥事都依著你!喂雞掃院子嫌臟,割草拾柴嫌累!
你……你看你長大了能成個啥樣!好吃懶做,四體不勤!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她越說越激動,小小的胸膛劇烈起伏著。
“有本事……有本事把你丟到河西荒埂、爛泥沼裡去!讓你也嘗嘗撈魚摸蝦、挖蘆蒿根子、啃草籽過活的滋味!
看你還神氣不神氣!離了爹娘,你就得喝西北風!餓死你個沒用的!”
她將心中積壓的所有不平,如同連珠炮般傾瀉而出。
姬永海被二姐這突如其來的、劈頭蓋臉的哭罵驚得愣住了,他從未見過永英如此激動。
隨即,一股被冒犯的惱怒湧上心頭,小臉也沉了下來,陰沉得像暴風雨前的天空。
他猛地站起身,用力拍掉手上的泥巴,小胸脯一挺,那神情竟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被寵溺慣了的孩子所特有的傲慢和理所當然,聲音又脆又響,像一顆冰冷堅硬的小石子,狠狠砸在冰封的河麵上:
“哼!我是爹娘生在河東的寶貝疙瘩!是姬家的根苗!
你呢?”
他故意拖長了調子,帶著一種殘忍的天真。
“你是在河西討飯被爹娘撿回來的野丫頭!咱倆雖然一個娘胎爬出來,可根兒不一樣!
我是河東的根,正根兒!你是河西的苗,野地裡撿來的!”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毒刺。
喜歡河東與河西的故事請大家收藏:()河東與河西的故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