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蘭妹子說得…也在理。
忠萍妹子在招家…確實不易。
小海…若真能幫上忙…”
她頓了頓,看向虞玉蘭。
“我聽娘的。”
虞玉蘭沉默了片刻。
灶膛的火光在她臉上跳躍,映照出深深的溝壑和眼底複雜的思量。
她想起大房妯娌姬招氏那愁苦的臉,想起侄女姬忠萍每次回娘家強顏歡笑的模樣,想起侄女女婿招吉如那沉甸甸的歎息。
親族的情分,像一張無形的網,在這鄉土間,比什麼都重。
她又看向永海,孩子清澈的眼裡映著火光,仿佛真帶著某種懵懂的神性。
最終,她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像灶膛裡飄出的一縷青煙,無聲地消散在潮濕的空氣裡。
“那就…依著平蘭說的辦吧。”
虞玉蘭的聲音有些疲憊,卻又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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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孩子都小,一切從簡。
親是親,禮數也不能太潦草,免得讓人看輕了。”
虞平蘭臉上瞬間綻開巨大的笑容,像朵吸足了水的喇叭花:
“哎!二娘您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包在我身上!
我這就去招莊跟我四小姑子、跟招家說道!
保管辦得妥妥帖帖,又體麵又省事!
咱這就叫,皆大歡喜!”
她風風火火地站起身,仿佛生怕虞玉蘭反悔,一陣風似的刮出了門,急著去招家報喜,也急著去邀她的“大媒”之功了。
幾天後的一個傍晚,夕陽給南三河鍍上一層暖融的金邊。
招吉如和妻子姬忠萍,領著他們七歲的女兒招蘭芳,踏進了姬家那簡陋的院子。
招吉如手裡拎著個小布袋,裡麵是兩包用旗紅紙仔細包著的紅糖,還有一小包炒得噴香的南瓜子,這便是最體麵的“禮”了。
姬忠萍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期盼、緊張和些許不安的複雜神色,她緊緊牽著女兒蘭芳的手。
蘭芳穿著一件洗得發白但很乾淨的碎花小褂,梳著兩條細細的黃毛辮,怯生生地躲在她娘身後,一雙大眼睛好奇又羞怯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院子。
最後目光落在被奶奶拉著站在堂屋門口的永海身上。
永海也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被娘稱為“表妹”的小姑娘。
她不像二姐永英那麼愛笑,也不像大姐巧女那麼風風火火,安安靜靜的,像河邊一株含羞草。
他對“定親”懵懵懂懂,隻從大人們零碎的交談裡拚湊出個大概:
和這個表妹定個親,就能幫四姑姑家“招”來一個弟弟。他覺得這是件“好”事,像幫奶奶把掉在地上的頂針撿起來一樣簡單。
堂屋裡,一盞昏暗的煤油燈搖曳著。
兩家大人分坐兩旁,氣氛有些拘謹的肅穆。
虞玉蘭作為長輩,坐在主位。
虞平蘭是今天當之無愧的主角,她臉上洋溢著一種掌控全局的興奮,聲音也比平時高了八度。
“今兒個,是咱老姬家和招家的大喜日子!”
她清了清嗓子,目光掃過略顯局促的招吉如夫婦和懵懂的孩子,
“小海,蘭芳,都是好孩子!咱們兩家,親上加親,這是天大的緣分!
按老規矩呢,該有的禮數不能少,可眼下光景,咱也圖個實在!”
她轉向虞玉蘭和昊文蘭,“二娘,文蘭嫂子,招家帶來的心意,您二位收下。”
她又轉向招吉如,“招家姐夫,咱這邊給小海和蘭芳‘拴線’!”
所謂的“拴線”,便是這婚約最核心也最簡單的儀式。
虞平蘭從懷裡掏出兩根嶄新的、染得鮮紅的頭繩——這是她特意跑供銷社買的。
她走到兩個孩子麵前,蹲下身,臉上堆著過於熱絡的笑。
“來,小海,蘭芳,把手伸出來。”
永海依言伸出沾著泥點的小手。
蘭芳看了看她娘,在姬忠萍鼓勵又帶著一絲哀懇的目光下,也怯怯地伸出了小手。
虞平蘭把兩根紅頭繩分彆係在兩個孩子的右手腕上,打了個死結。
那鮮紅的顏色,在昏黃的燈光下,像兩滴凝固的血。
“紅繩拴腕,緣定今生!以後啊,小海就是蘭芳的‘小女婿’,蘭芳就是小海的‘小媳婦’啦!”
虞平蘭的聲音帶著一種儀式完成的滿足,她站起身,拍著手。
“禮成!大喜!大喜啊!”
招吉如緊繃的臉上終於擠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他搓著手,連聲道:
“好,好!托小海的福!托小海的福啊!”
他的目光熱切地落在永海腕上的紅繩,又移向妻子姬忠萍的小腹,仿佛那裡已經孕育著一個嶄新的、帶著“男”字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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