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分了隊,我們單乾!保證超額完成公糧,支援國家建設!”
另一個聲音喊道,帶著一種脫離泥潭般的興奮。
“對!分!堅決要分!”
“不分沒活路了!”
群情激憤,小小的堂屋如同一個即將炸開的火藥桶。
桑羲真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那是一種即將攫取到某種利益的亢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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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瞥了一眼角落裡的田慧正。
田慧正低著頭,縮著肩膀,像隻受驚的鵪鶉,感受到桑羲真的目光,他下意識地挺了挺佝僂的背,臉上擠出幾分討好的笑容,又帶著點急於撇清什麼的惶恐。
就在這喧囂幾乎要掀翻屋頂的時候,堂屋那扇吱呀作響的破木門被推開了。
冷風呼地灌進來,吹得桌上的煤油燈火苗劇烈搖晃。
昊文蘭裹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舊頭巾,平靜地站在門口,身後跟著一臉陰沉的田慧龍。
屋內的喧鬨聲像被突然掐住了脖子,瞬間低了下去,隻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煙草燃燒的滋滋聲。
所有的目光,驚疑的、不屑的、審視的,都聚焦在門口這兩個不速之客身上。
桑羲真眉頭一皺,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悅和居高臨下:
“昊文蘭?你來乾啥?這是我們桑刁兩家的事!”
昊文蘭像是沒聽見他話裡的刺,平靜地走進來,目光在屋裡掃了一圈,最後落在田慧正身上。
田慧正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眼神躲閃著,下意識地往人群裡縮了縮。
“桑隊長,”昊文蘭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屋裡的雜音。
“分隊的事,大隊於主任在操心。
我今天來,不為彆的,隻為田家兄弟的家事。”
她轉向田慧正,語氣平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慧正大哥,你家老母親托我捎個話。
昨晚上,老人家心口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在炕上翻騰了大半宿,嘴裡一直念叨著你和慧龍的小名。”
田慧正猛地抬起頭,臉上血色褪儘,嘴唇哆嗦著:
“娘……娘她……”
“老母親流著淚跟我說,”
昊文蘭的目光緊緊鎖住田慧正。
“她說,她這把老骨頭,經不起折騰了。
她不怕死,就怕閉眼前,看到兩個親生的兒子,為了一塊地、一個生產隊的名頭,成了仇人!
她說她糊塗,想不明白,這‘革命’再大,還能革掉血脈親情?
還能革掉她身上掉下來的兩塊肉?”
她的聲音微微發顫,帶著一種樸素的、撼動人心的力量。
田慧正的臉色由白轉紅,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像條離了水的魚。
“哥!”一直沉默的田慧龍突然爆發了,他一步跨到田慧正麵前,眼睛赤紅,聲音嘶啞。
“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分家那會兒,爹娘把河東那塊離水渠最近的肥田給了誰?!
是給了你!就因為我是老二!
河西那塊澇窪地,年年收成沒個準,分給了我!
我田慧龍說過半個‘不’字沒有?
我媳婦抱怨過一句沒有?沒有!”
他激動地揮舞著手臂,手指幾乎戳到田慧正的鼻尖,
“這些年,哪次你那塊田澆水排澇,不是我和你家孩子一起下死力?
你老婆跟我媳婦拌嘴,我哪次不是先罵自己屋裡人?
為啥?就因為你是我哥!一個娘胎裡爬出來的親哥!”
他胸膛劇烈起伏,喘著粗氣,死死瞪著田慧正:
“現在好了!你嫌河西的地拖累你了?
嫌我這個兄弟拖累你了?
要借著‘革命’的東風,一腳把我們踹開,去攀桑刁的高枝?
田慧正!你的心,讓狗吃了?還是讓這‘革命’的邪火燒糊了?你忘了爹死前咋拉著咱倆的手說的?
‘兄弟同心,黃土變金’!這金子在哪兒?
在你心裡,還抵不上桑羲真給你畫的那張‘河東’的大餅嗎?!”
田慧龍的話,像一把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田慧正臉上,燙在所有在場人的心上。
堂屋裡死一般寂靜,隻有田慧龍粗重的喘息聲和煤油燈芯燃燒的劈啪聲。
桑羲真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那個鐲子在他腕子上閃著冰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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