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疼得鑽心,可心裡那片空落落的疼,比胳膊更疼。
他總覺得娘喜歡裝病,是在嚇唬他,直到此刻,才終於明白——那個總喊他寶貝兒子,無腦護他愛他的娘是真的沒了!
夜風從敞開的門灌進來,吹得人有些發冷。
王豔秋抬頭看向大隊長,“大隊長,麻煩你安排一下回去的事吧!”
李隊長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轉身往外走。
夜還很長,可該麵對的,總得麵對。
李隊長剛走到拖拉機旁,司機正蹲在車頭抽煙。
見他過來,把煙蒂往地上一摁,眉頭擰成個疙瘩:“李隊長,這事兒我可事先不知道啊。拉個病人也就算了,現在拉……這不合規矩。”
他往急診室門口瞥了眼,聲音壓得低了些,“誰家車願意拉這個?不吉利。”
李隊長早料到會這樣,從口袋裡摸出一包沒開封的煙塞過去,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張,我知道這讓你為難了。
但這是特殊情況,村裡的老人,總不能扔在這兒。
這樣,回去我讓隊裡給你補十斤糧票,再多加五塊錢油錢,你看行不?”
司機捏著煙盒掂量了一下,糧票和錢在這年頭不算小數目。
他沉默片刻,終於站起身拍了拍車鬥:“唉,看你也是急事兒。
上車吧,趕緊走,天亮前得趕回去,彆讓村裡人撞見說閒話。”
李隊長鬆了口氣,回頭招呼眾人:“都快點!把人抬上來!”
王建軍還癱在急診室門口,王大勇拽了他兩把,他才像醒過神來,木木地跟著往回走。
陳小滿紅腫著眼,扶著擔架的一角,腳步虛浮。
王豔秋紅著眼跟在最後麵,急診室的燈光亮的慘白,她連忙拉緊衣裳快走幾步,跟在李隊長後麵。
重新把王老婆子抬上車鬥,李隊長讓王大勇和王建軍一邊一個守著,陳小滿和王豔秋挨著坐,自己則坐在最前麵,挨著司機。
拖拉機重新發動時,“突突”的聲音在陳小滿的耳朵裡響亮了不少。
回去的路像是被拉長了,來時的顛簸讓人焦躁,此刻卻成了一種折磨。
車上的眾人沉默,隻有李隊長和司機偶爾說兩句話,大多是問還有多久到。
司機話不多,隻在過坑窪時提醒一句“坐穩了”。
快到村口時,他忽然開口:“李隊長,這事兒過後,可得給我車好好衝衝,再燒點紙祛祛晦氣。”
“一定一定。”李隊長連忙應著,心裡盤算著回去得先找會計把糧票和錢兌現了。
王大勇一直沒說話,隻在王建軍快撐不住時,伸手替他托住擔架的另一頭。
拖拉機進村時天已麻麻亮,村口老槐樹下正蹲坐著幾個早起拾糞的老漢,眼睜睜的看著拖拉機“突突”地往村裡衝。
“這是哪裡來的拖拉機?”張老漢拄著扁擔起身,眯著眼睛瞅著。
旁邊的人也都直起身子抻著脖子看,“那是大隊長,王大勇還有王建軍!他們從市裡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