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一聲怯生生的呼喚把陳小滿從回憶裡拽了出來。
是冬雪,來喊陳小滿洗漱的,“娘,水打好了,您快洗吧。”
冬雪乖巧地說道,眼神裡滿是對母親的關切。
陳小滿回過神來,看著眼前懂事的女兒,心裡一陣溫暖。
她微笑著摸了摸冬雪的頭,“好,娘這就去洗。”
至於王建軍,王老頭,還有那些藏在暗處想打她女兒主意的人,她有的是時間,一個個慢慢算。
前世欠她們娘幾個的血債,這輩子,她要連本帶利,一點一點討回來。
她從來不是什麼好人,從紅梅死在她懷裡那一刻起,她的善良就跟著一起埋了。
春芽離婚了,結婚的時候戶口也沒有遷出去,還是在村裡。
這天,陳小滿包了一斤紅糖十個雞蛋放籃子裡,上麵蓋著一塊布,趁著夜色悄悄地去了大隊長家。
大隊長家在村東頭,獨門獨院,院牆是用黃泥夯實的,比彆家高半截。
陳小滿走到院門口,輕輕敲了敲那根包著鐵皮的木柱,“李隊長在家嗎?”
院裡傳來趿拉鞋的聲音,接著是大隊長李方正粗聲粗氣的問:“誰啊?”
“是我,陳小滿。”
門“吱呀”一聲開了,李方正叼著旱煙袋,看見是她,愣了愣:“這麼晚了,有事?”
他眼神掃過她手裡的籃子,眉頭皺了皺,“你這是乾啥?”
“進屋說。”
陳小滿沒多解釋,側身進了院。
李隊長的媳婦王秋雲聽見動靜從屋裡迎出來,看見陳小滿,臉上堆起笑:“是小滿啊,快進屋坐。”
進了堂屋,煤油燈的光忽明忽暗,照得牆上貼著的“農業學大寨”標語邊角發卷。
陳小滿把籃子往炕邊的矮桌上一放,掀開布,紅糖的甜香混著雞蛋的腥氣立刻漫開來。
“李隊長,秋雲,”她直截了當,“我今兒來,是想求您給春芽安排個上工的活計。”
李隊長吧嗒抽了口煙,沒看那籃子,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春芽剛……剛回來,隊裡的活都排滿了。再說,她一個剛離了婚的姑娘家……”
“春芽離了婚也是上林村的人,戶口一直在村裡了,憑啥不能上工?”
陳小滿打斷他,聲音不高,卻堅定,“論乾活,我們家春芽不比村裡任何一個姑娘差,十幾歲時就能頂半個壯勞力。再說,您是大隊長,總不能不管吧?”
王秋雲在一旁打圓場:“小滿你彆急,我家男人不是那意思。
主要是……隊裡最近確實緊巴,男勞力都未必能天天有活乾。”
“我知道隊裡難。”
陳小滿放緩了語氣,目光落在李隊長身上,“但春芽不一樣,她得掙錢養活自己。
您看能不能給她勻個輕快點的,比如跟著婦女隊去摘棉花,或者去場院翻曬糧食?工分少點沒關係,有口飯吃就行。”
李隊長沉默了半天,煙袋鍋裡的火星明明滅滅。
陳小滿也確實不容易,孩子太多,王建軍又是個不爭氣的。
再說那春芽,確實是把乾活的好手,之前嫁出去劉家兩年,回來瘦的都脫了相,看樣子受了不少苦,安排個活計也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