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滿看著王秋穗泛紅的眼眶，想起了那個陪了她幾十年的孩子，心裡一軟。
秋穗雖說性子爽快，可畢竟才十九歲，臉皮薄，今天這事說到底也是巧合，隻是偏偏撞上了白鈺，讓她沒法不擔心。
前世秋穗就是太單純，被白鈺的幾句甜言蜜語哄住，一門心思跟他好，後來白鈺考上大學，轉頭就跟城裡姑娘處對象，把秋穗和孩子拋在村裡，害了她，也害了那個孩子。
她深吸一口氣，走到紫靈身邊，看了眼籃子裡的野鴨蛋，語氣緩和了些：“鴨蛋找著了就好，天快黑了，趕緊回家。”
紫靈和紅梅沒有察覺到氣氛不對，隻顧著點頭，王秋穗卻鬆了口氣，偷偷看了母親一眼，又看向白鈺，小聲說：“白知青，那我們先回去了，你也回知青所吧。”
白鈺連忙點頭：“應該的，嬸子，秋穗，那我也回知青點了。”
他說著，又看了王秋穗一眼，才轉身往村西頭的知青點走。
陳小滿看著白鈺的背影，眼神沉了沉，等他走遠了，才拉過王秋穗的手，想了想說道：“秋穗，媽知道你是個好孩子，跟人相處也實在。
但白鈺是知青，往後要走的路跟我們不一樣，你心裡可得有數，彆太實心眼，什麼話該說，什麼事該做，都要多想想。”
王秋穗愣了愣，隨即明白母親是擔心自己，鼻尖一酸，點了點頭：“媽，我知道了，我不會胡來的。”
她心裡對白鈺是有好感，可也知道自己是農家姑娘，跟知青隔著層，剛才白鈺說那句話時，她是有些自得，可現在被母親一說，她還哪敢有什麼彆的心思。
陳小滿拍了拍她肩膀，又看了看旁邊眼巴巴望著的紫靈和紅梅，笑了笑：“走，回家！今晚給你們做野鴨蛋吃，割點韭菜炒了，噴香！”
“好耶！”紫靈和紅梅歡呼起來，圍著陳小滿的自行車轉圈圈，王秋穗也笑了，這才問起母親自行車的事來。
“媽，這自行車……是大姑借的吧？還是嶄新的呢！大姑這次咋這麼大方？這自行車多金貴啊，她就不怕咱們給碰著了？”
秋穗的目光黏在自行車鋥亮的車架上，手指忍不住輕輕碰了碰車座，軟乎乎的觸感讓她心裡的歡喜又多了幾分。
紫靈和紅梅也圍著自行車轉個不停，小手忍不住在車座上摸了摸，眼睛裡滿是稀罕。
在她們心裡，這答案是板上釘釘的。
整個上林村就兩輛自行車，全在村乾部家，自家這條件，連頓頓吃飽都得算計著來，哪能買得起這麼金貴的物件。
陳小滿正揉著發麻的屁股，聽女兒這麼問，眼底掠過一絲笑意，卻沒直接回答，隻岔開話頭：“你要不要學？來，媽教你，這個不難學。”
“我？”秋穗猛地睜大眼睛，手指著自己，“媽，我真能學？這可是大姑的車，要是摔了……”
“摔了就摔了，自己機靈點彆傷到自己了，這鐵圪塔沒那麼容易壞！”
陳小滿說著，把自行車往秋穗麵前推了推，“你扶住車把，身子坐直，先試試穩住平衡。記住，眼睛看前麵的路，彆盯著車輪子，腳蹬的時候用力勻著點。”
紫靈和紅梅也湊過來，一人拽著秋穗的衣角，一人扒著自行車後座，嘰嘰喳喳地喊：“三姐，你快騎！騎穩了帶我們兜圈！”
秋穗深吸一口氣，雙手緊緊攥住車把，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稍微定了定神。
她按照陳小滿說的，慢慢跨上車座，腳剛一蹬踏板，車身就晃了晃，嚇得她趕緊扶住車把，心跳得像揣了隻兔子。
“彆怕，媽在後麵扶著你。”
陳小滿走過去，穩穩托住自行車後座，聲音溫和又有力量，“慢慢蹬，彆慌。”
有了母親的支撐，秋穗膽子大了些，腳一用力，自行車緩緩往前挪了起來。
起初車身還搖搖晃晃，她手心全是汗，後背也沁出了薄汗，可騎了一段路後，漸漸找到了感覺，車身穩了不少，風從耳邊吹過，帶著田野裡的青草香，讓她忍不住笑出了聲。
陳小滿看著女兒越來越穩的身影，悄悄鬆了手，看著自行車載著秋穗、紫靈和紅梅往前跑，三個姑娘的笑聲撒了一路，她臉上的笑容也深了些。
她拎起裝野鴨蛋的籃子，衝秋穗喊：“騎慢點，彆往遠了去，我先回家做飯！”
秋穗回頭應了聲“知道啦”，注意力又全回到了自行車上，她低頭看了眼嶄新的車鏈，心裡還是納悶：
大姑家啥時候有這麼新的自行車了？可這點疑惑很快就被騎車的快樂衝散了，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我學會騎自行車”的興奮中。
陳小滿提著籃子往家走，剛到門口就聞到了飯菜香。
春芽正把炒好的青菜盛進盤子裡，看到她回來，連忙迎上去：“媽，您回來了，去城裡一切順利嗎？”
“還行，春芽，這裡有秋穗她們找的野鴨蛋，你晚上炒一半做菜。”
陳小滿把籃子遞過去，剛坐下，就見青禾端著一盆溫水走過來，還貼心地擰好了毛巾：“媽，您趕路累了吧？先擦擦臉歇歇。”
陳小滿接過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看著青禾懂事的樣子，想起她的以後，心中刺痛，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這時冬雪和寶根也從廚房探出頭，冬雪手裡還拿著鍋鏟：“媽，飯馬上就好，您再等會兒。”
寶根喊了聲媽媽，就歡歡喜喜的看野鴨蛋去了。
“不急，”陳小滿笑著擺手，目光掃過廚房裡忙碌的春芽和冬雪，又想起外麵騎車的秋穗、紫靈和紅梅，心中暗暗發誓，今生，她一定要護住她們。
她沒說自行車是自己買的，以眼下她們家裡的條件，貿然說買了這麼貴的東西，難免會讓孩子們多想，也容易招來村裡人的議論。
等以後日子再穩些，再跟孩子們說也不遲。
正想著，院門外傳來了秋穗的聲音，還帶著點氣喘：“媽！我騎得可穩了！紫靈和紅梅還說我騎得比支書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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