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如同溫柔的畫筆,一點點驅散了洛杉磯唐人街的夜色。青灰色的磚瓦,飛翹的簷角,在漸明的天光中顯得靜謐而祥和。
“鬆柏堂”醫館,坐落在這片漸漸蘇醒的街巷中。
古樸的牌匾經一夜露水潤澤,顏色愈發深沉。院中那幾叢翠竹隨風輕搖,沙沙作響,仿佛在低聲吟唱著古老的歌謠。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草藥香氣,與清晨微涼的空氣混合,沁人心脾。
司徒鬆穿著一身寬鬆的淺灰色麻布中式衣褲,正蹲在院子的廊簷下,仔細地分揀、晾曬著藥材。
他的動作不疾不徐,神態平和專注,仿佛昨夜致遠堂那場血雨腥風、與林雪探長言語間的機鋒暗鬥,都隻是遙遠的一場夢。隻有當他偶爾變換重心時,右腿那一絲幾不可察的凝滯,才泄露出這具身體並非全然無恙。
“鬆哥兒!鬆哥兒開門了沒?”一個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司徒鬆抬起頭,臉上自然地浮現出溫和的笑意:“李婆婆,早啊!門沒閂,您直接進來吧。”
院門被推開,社區裡熟識的老人李婆婆牽著她那虎頭虎腦的孫子小寶走了進來。小寶一進門就掙脫奶奶的手,好奇地去摸晾著的草藥。
“哎喲,我的小祖宗,彆亂動鬆哥的東西!”李婆婆連忙製止。
“不礙事!”司徒鬆笑著站起身,從旁邊的竹籃裡拿出兩塊自製的中秋茯苓糕,遞了過去,“婆婆,小寶,嘗嘗,昨晚忙,沒來得及給您送過去。”
李婆婆接過糕點,連聲道謝,看著司徒鬆熟練地將一味三七放入石臼,忍不住感慨:“鬆哥兒,你醫術精妙,又心善,真是菩薩心腸喲!咱們這條街的老人,哪個沒受過你的恩惠?”
小寶吃著糕點,不安分地扭來扭去,伸手想去抓司徒鬆搗藥的杵棒。
司徒鬆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促狹,手腕看似漫不經心地一翻,一枚細若牛毛的金針已悄然夾於指間,在小寶手臂和肩頸處的幾個穴位上極快地一點一收。
“哎?”小寶隻覺得手臂微微一麻,那亂動的手腳瞬間就老實了,他驚奇地瞪大了眼睛,看著司徒鬆,隨即又覺得那感覺消失,手腳恢複了自如,以為是司徒鬆在跟他玩什麼遊戲,咯咯地笑了起來。
李婆婆隻看到司徒鬆的手似乎動了一下,孫子就突然變乖了,雖不明所以,但也知道是司徒鬆的手段,更是嘖嘖稱奇!
送走千恩萬謝的李婆婆和小寶,醫館迎來了上午的忙碌。
街坊鄰裡,頭疼腦熱,腰酸腿疼,陸續前來。司徒鬆望聞問切,或施以推拿,或開出方劑,言語溫和,耐心十足。
此時的“鬆哥”,與昨夜那個煞氣凜然、金針退敵的“洪門太子”,判若兩人!
接近中午時分,醫館來了一位特殊的病人。
病人是一個白人男子,三十餘歲的左右,穿著標準的工程師格子衫,戴著眼鏡,因長期飽受病痛折磨,臉色顯得有些憔悴。
“司徒醫生,您好!”他的中文有些拗口,但還算流利,“我是湯姆,在矽穀一家科技公司工作。我聽同事說,您這裡或許有辦法根治我的偏頭痛。這個偏頭痛,很多年了,西醫檢查說沒什麼大問題,但就是時不時發作,止痛藥都快免疫了,已經嚴重影響工作和生活了!”
湯姆的語氣帶著一種久病纏身的疲憊和最後嘗試的希冀。
“彆急,坐下慢慢說!”司徒鬆引他到診桌旁坐下,目光平靜地落在他臉上。
常規的“望聞問切”之後,司徒鬆示意湯姆放鬆。他看似隨意地將三指搭在湯姆的手腕上,實則體內“洪門透視術·察氣”已悄然運轉。
在他的“視野”中,湯姆周身的氣血運行圖像隱約浮現,尤其在頭部少陽經區域,能“看”到明顯的氣血淤滯,如同河道被淤泥阻塞,流轉不暢。結合其長期伏案、用腦過度的工作狀態,司徒鬆心中已有判斷。
“湯姆先生,你的問題在於長期精神緊張,肝氣鬱結,導致經絡不通,氣血無法上達清竅。所謂‘不通則痛’!”司徒鬆收回手,語氣篤定。
“經絡?氣血?”湯姆作為工程師,對這套東方理論將信將疑,“聽起來很玄妙……”
司徒鬆微微一笑,並不爭辯:“試一下就曉得了!”
他取過一個古樸的針盒,打開,裡麵是十二枚造型略有差異、卻都細如牛毛的金針,在從窗戶透進的陽光下,閃爍著柔和而神秘的光澤。
他指尖拂過,撚起了刻有細微龍形紋路的“青龍針”和帶有虎紋的“白虎針”。
“請放鬆,可能會有一點酸脹感!”司徒鬆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湯姆看著那細長的金針,下意識地有些緊張!司徒鬆出手如電,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甚至沒看清動作,隻覺頸後“風池穴”、頭側“太陽穴”以及腳背“太衝穴”幾乎同時傳來一下輕微的刺痛,隨即是一種奇異的酸、麻、脹感混合著擴散開來。
司徒鬆運起“龍息訣”,一股精純溫和的內力順著金針,如同擁有生命的暖流,緩緩渡入湯姆的穴位,精準地衝擊著那些淤滯的氣血節點。
湯姆初時還繃緊著肌肉,但幾秒鐘後,他臉上就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那股困擾他多年的、如同被鐵箍緊緊勒住的脹痛感,竟然在那股溫和暖流的衝擊下,冰雪消融般迅速緩解、消散!
&nyGod…”湯姆忍不住低呼,閉上眼睛,仔細感受著那種前所未有的輕鬆,“這……太神奇了!一股暖流,真的,像通了電一樣,我的頭……不疼了!”
司徒鬆指尖微動,控製著內力的強度和節奏,邊施針邊淡然解釋:“這不是電,是你自身的氣血開始恢複暢通了。青龍針主疏泄,通調氣機;白虎針主鎮靜止痛,安神定誌。配合相應的穴位,效果自然顯著!”
此刻的司徒鬆,神情專注,眼神澄澈,指尖穩定,仿佛在進行一場精密的藝術創作。陽光透過竹簾,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為他平添了幾分出塵的氣質。
二十多分鐘後,司徒鬆手法嫻熟地起針。
湯姆睜開眼,用力晃了晃腦袋,臉上充滿了驚喜和煥然一新的光彩:“難以置信!真的完全不痛了!感覺頭腦從沒這麼清醒過!司徒醫生,中醫,太神奇了!我之前還抱有懷疑,真是……抱歉!”
司徒鬆擺擺手,寫下一張調理方子,又包了幾包自配的“清心醒腦茶”遞給湯姆:“按方子調理,配合茶飲,注意休息,問題不大。頭痛若再偶有輕微反複,可再來針灸鞏固。”
湯姆接過方子和茶包,如獲至寶,激動地說:“司徒醫生,太感謝了!我在矽穀認識一些朋友,在做一些很前沿的科技項目,包括醫療AI。如果您有興趣,我非常樂意為您的‘龍魂閣’項目引薦一些資源!您的醫術,應該讓更多人受益!”
送走感激不儘的湯姆,醫館暫時恢複了安靜。
午後陽光透過竹簾,在鋪著青磚的地麵上投下細長的光影。藥香嫋嫋,鬥室之內,時光仿佛都慢了下來。
司徒鬆獨坐內堂藤椅,享受著這難得的片刻休憩時光。他臉上慣有的玩世不恭之態緩緩褪去,露出深藏的疲憊與凝重。
他伸手從隨身攜帶的、幾乎從不離身的帆布背包裡,取出一個用油布仔細包裹的古裝書。打開油布,裡麵是一本紙張泛黃、邊角磨損的線裝古籍——《洪門秘典》,以及一枚巴掌大小、觸手冰涼的青銅令牌。
令牌造型古樸,正麵刻著一條在雲中盤旋的五爪龍,背麵則是四個蒼勁有力的篆字——“洪門忠義”。這是父親司徒宏留下的遺物,象征著責任,也承載著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