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晶魔鏡上的景象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麵，漣漪散去，重歸沉寂，隻留下那個聖潔而疏離的背影，烙印在君顏的腦海。
光明聖子……
君顏站在冰冷的魔鏡前，指尖無意識地在光滑的鏡麵上輕輕敲擊著，發出細微的“叩叩”聲，在寂靜的書房裡顯得格外清晰。
那雙深邃的紫眸中，冰冷威嚴之下，一絲淡到連她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覺的興味和躍躍欲試，悄然流轉。
讓她一個統禦亡者國度的女王，去接近一位光明陣營的聖子。
這劇本的惡趣味程度，簡直堪比用骷髏頭踢一場亡靈足球賽。
但，如果是諾諾的話……
想到那雙此刻可能正充滿悲憫與疏離，實則內裡柔軟得一塌糊塗的眼眸，會因為她的靠近而浮現出掙紮、羞愧又忍不住沉淪的動人神色。
君顏感覺心口那點因為又要“重新開始”而升起的煩躁，奇異地被一種近乎惡劣的期待所取代。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還帶著點小心翼翼又難掩興奮的聲音，直接在她腦海深處響了起來，不再是虛脫的電子音，而是恢複了原本清亮活潑的小奶音：
“顏顏！顏顏！能聽到嗎？哇！這個世界能量好充沛！雖然陰森森的……這就是亡靈老家嗎？好……好壯觀！”
是團子！他的意識似乎也隨著世界的轉換而適應了新的形態，雖然無法像上個世界那樣具現化全息影像，但依舊能通過靈魂鏈接與她溝通。
君顏眉梢微挑，在意識裡回應：“嗯。感覺如何？”
“棒極了！雖然都是暗影能量，但和之前那些亂七八糟的怨念完全不同！這裡的死亡規則好純粹！好……好有秩序！”
團子興奮地嘰嘰喳喳，像個第一次進大觀園的小狐狸，“就是那些飄來飄去的幽靈有點嚇人，不過他們好像都很怕顏顏你？”
他的語氣裡充滿了與有榮焉的驕傲，仿佛害怕君顏是件多麼值得炫耀的事情。
君顏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
這家夥，倒是適應得快。
“對了對了，”團子忽然壓低了聲音，賊兮兮地問，“顏顏，我剛才好像感覺到你在看什麼，不可描述的東西？那個白頭發背影是誰呀？看起來……嗯……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他顯然也捕捉到了魔鏡那一閃而過的影像，雖然看不真切，但本能地覺得那純淨的光明氣息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卻又莫名地吸引人。
君顏：“……”
好吃？這個形容讓她有點無語。
“目標。”她言簡意賅地回答。
“目標？”
這是啥，怎麼突然這麼喊。
團子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聲音瞬間拔高，充滿了難以置信，“等等！難道那就是這個世界的諾諾？！光明陣營的？！顏顏你要去……攻略一個聖子？！哇哦！！！”
他的語氣裡充滿了震驚，但更多的卻是唯恐天下不亂的興奮和好奇。
“這、這難度是不是有點高啊？”團子開始飛速分析與腦補，“你看啊，你是亡靈女王，黑暗陣營大佬，他要是光明聖子，那簡直就是天生對立！屬性相克！他看見你不拔劍淨化都算他涵養好了吧？這怎麼接近？難道要顏顏你偽裝成迷途的亡靈少女去求助？”
團子想象了一下君顏頂著一張麵癱臉裝柔弱的樣子，自己先打了個冷顫：“呃……好像不行，殺氣太重了。”
君顏聽著他在腦海裡嘀嘀咕咕，覺得有點吵，但又奇異地不覺得討厭。
她走到書桌後那張由巨大龍首骨雕琢而成的座椅上坐下，單手支著下頜，另一隻手隨意地翻動著桌上的一份用惡魔皮鞣製成的、散發著淡淡硫磺味的文件。
似乎是關於“光暗聖典”的初步流程安排。
“不需要偽裝。”她淡淡地在意識裡回應團子，“本王親臨。”
團子：“！！！”
“親、親臨？！顏顏你要直接去？！以亡靈君主的身份？！”團子驚得數據流都要亂碼了，“那、那豈不是要打起來？！雖然顏顏你肯定不怕啦，但是……但是我們是去攻略……呃，是去友好交流的啊！”
“不打。”君顏的目光掃過文件上“和平交流”、“促進理解”等冠冕堂皇的詞語，語氣帶著一絲嘲諷，“按規矩來。”
“按規矩？”團子好奇，“什麼規矩？”
“送禮。”君顏的指尖點在文件某一欄，“黑暗陣營需向光明聖殿贈送‘象征友好’的禮物。”
這是光暗聖典的老傳統了，表麵功夫做得十足。
以往都是底下人隨便準備些不痛不癢、甚至暗藏陷阱的“禮物”打發過去。
但這次……
君顏的紫眸微微眯起。
給光明聖子的“友好”禮物？
送他一頂用吸血鬼牙齒串成的項鏈？還是裝著一打怨靈的水晶瓶？或者一條用骨龍指甲打磨的腰帶？
好像都不太合適。
那個小嬌夫，估計會嚇得直接暈過去，或者更堅定地把她當成需要淨化的邪惡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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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子也在努力思考：“送禮？送什麼好呢？諾諾現在可是聖子誒！肯定喜歡……聖水？聖經？銀質餐具？……好像都不太對勁……”
他突然靈光一閃：“啊！有了！送點心！不管他變成什麼身份，諾諾肯定還是喜歡點心的！我們送一盒用……用暗影玫瑰花瓣做的糕點？或者用幽冥蜂蜂蜜烤的小餅乾？”
君顏：“……”
用亡靈特產做點心給光明聖子吃？這主意餿得連門口的死亡騎士聽了都想搖頭。
她揉了揉眉心，感覺有點頭疼。
追求人果然是個技術活，比毀滅一個世界難多了。
“不行。”她否決了團子的餿主意，“需要……正常的禮物。”
符合他光明聖子身份的，但又與眾不同的，能讓他記住的。
團子蔫了一下，但很快又振作起來：“正常的啊……那……定製一套頂級光明法袍？鑲嵌最純淨的光明水晶的那種！”
“俗。”
“那……一把傳承自古精靈詩人的聖光豎琴？”
“他不會彈。”
“那……一匹純白的、擁有獨角獸血統的聖駿？”
“聖殿馬廄裡估計有一打。”
團子一連串提議都被無情駁回，徹底沒轍了，哀嚎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光明陣營喜歡的東西不就這些嘛！難道要送他一本《論黑暗生物的多樣性及淨化手法大全》嗎？！”
君顏翻動文件的手指突然頓住了。
《論黑暗生物的多樣性及淨化手法大全》？
這名字……
她的目光落在文件下方的一行小字上：“……聖典期間，聖子艾洛斯·沈諾將於晨曦大廳舉行題為《光明教義下的亡靈救贖可能性辨析》的閉門講座……”
沈諾。
果然還是叫這個名字啊。
而且，他在研究……亡靈的救贖？
君顏的唇角緩緩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
有趣。
一個致力於研究如何“救贖”亡靈的光明聖子？
看來，她的小嬌夫，即使換了個身份，骨子裡的那份柔軟和對自己的在意，依舊沒變。
“團子。”
“在！”
“去查。”君顏的命令清晰明確，“查沈諾聖子近年的所有著作、演講記錄，尤其是關於亡靈、救贖相關的。還有，他私下有什麼偏好，喜歡什麼顏色，平時除了禱告還做什麼。”
她要送一份，他絕對無法拒絕，並且會深深記住她的“禮物”。
團子雖然不明白君顏想乾嘛，但還是立刻乾勁十足地應道：“好嘞！包在我身上！挖地三尺也把諾諾……啊不，是沈諾聖子的小愛好全扒出來！”
他的意識迅速接入亡靈國度那龐大而古老的信息網絡，開始瘋狂搜尋起來。
君顏則繼續瀏覽著聖典的流程，心中已然有了幾個模糊的計劃雛形。
直接送關於亡靈的研究資料？太刻意。
送他喜歡的顏色的聖器？太普通。
或許……可以送一件，既能投其所好，又能無聲地彰顯她存在的東西？
比如，一本失傳已久的、由上古光明賢者書寫的、關於靈魂本質探討的孤本典籍？
當然，這本書最好恰好是在某座被亡靈守護的古墓深處發現的，由她這位亡靈君主“偶然”所得，“慷慨”相贈。
再比如，一枚蘊含著精純光明能量、卻能完美與暗影之力共生的特殊寶石？
這種寶石的形成往往需要極端苛刻的條件，或許隻有亡靈國度某些至陰之地方能孕育，而恰好，她寶庫裡就有那麼一顆。
又或者……
君顏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份講座標題上。
《光明教義下的亡靈救贖可能性辨析》。
她或許可以……親自去聽聽這場講座？
以一個“潛在”的被救贖對象的名義？
不知道那位悲憫而疏離的聖子殿下，在講座上看到一位亡靈君主坐在台下，認真聆聽他關於如何救贖自己的演講時，臉上會露出怎樣精彩的表情？
光是想象一下那個場景，君顏就覺得，這趟光暗聖典，絕對不會無聊了。
“顏顏！顏顏！”
團子興奮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查到了了一些！這個沈諾聖子，今年剛滿二十歲，是光明教廷近千年來天賦最高的聖子！據說出生時就伴有聖歌和光環！他平時超級低調，除了禱告和研究，幾乎沒什麼娛樂活動！哦對了！他特彆喜歡月光花！那種隻在月夜下開放的、銀白色的、散發著淡淡光暈的小花！他的祈禱室裡總是插著這個！”
月光花？
君顏眸光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