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諾內心依然悸動。
靜語湖邊卻恢複了以往的寧靜，仿佛那隻狂暴的變異水元素和那個神秘出現的黑衣女子都隻是一場幻覺。
唯有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去的、一絲極淡的黑暗能量餘韻，以及胸前衣襟上那片冰涼柔軟的黑色羽毛，提醒著他剛才發生的一切並非夢境。
他站在原地，指尖還殘留著準備釋放淨化術時的微光，心臟卻以一種陌生的、失控的節奏跳動著。
那位自稱“影”的女子……
她究竟是誰？
強大的黑暗力量，精準的控製力，以及那看似調侃實則……
沈諾猛地搖了搖頭，試圖將腦海中那雙深邃帶笑的紫眸驅散。
他是光明聖子，不該對黑暗產生任何多餘的好奇，更不該因為對方一個不經意的觸碰而心緒不寧。
他下意識地又想去扯掉那片羽毛，指尖觸及那冰涼的觸感，卻再次頓住。
這羽毛上的黑暗能量極其純淨，甚至帶著一種……
秩序感？
與他以往接觸過充滿混亂與汙穢的黑暗截然不同。
而且，它似乎真的能與他的聖光維持一種微妙的平衡。
這完全違背了聖殿典籍中的記載。
黑暗與光明天生對立，相互湮滅，怎麼可能共存？
強烈的求知欲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衝動，壓過了內心的警惕與教條。
他最終沒有取下羽毛，反而像是做賊一樣，飛快地四下張望，確定無人窺視後，用寬大的聖袍袖子稍稍遮掩了一下胸前那點不和諧的黑色。
然後，他再也無心冥想，轉身快步離開了靜語湖，心跳依舊有些慌亂。
回到晨星驛站為他準備的臨時居所，一間充滿自然氣息的樹屋裡，裡麵鋪著柔軟的地毯，擺放著新鮮的花束。
沈諾立刻反手鎖上了門。
他需要冷靜，需要思考，需要……查閱典籍！
對，查閱典籍！
他絕不是對那個“影”產生興趣，他隻是出於一名聖職者的責任，想要研究這種異常的黑暗現象！
他快步走到書桌前，上麵堆滿了從他帶來的行李中取出的厚重典籍：《光明聖典》、《邪惡生物圖鑒》、《元素淨化原理》、《論黑暗能量的腐蝕性與應對》……
他深吸一口氣，拿起那本最厚的《邪惡生物圖鑒》，嘩啦啦地翻到記載著各種強大黑暗生物的部分。
高等吸血鬼？不像，她沒有血族那種蒼白陰鬱的氣質，眼神更銳利冰冷。
深淵惡魔？更不對，惡魔的氣息狂暴混亂，而她……她的力量帶著一種冰冷的秩序感。
巫妖？亡靈君主？書上的插圖要麼是腐爛的骷髏，要麼是陰森恐怖的幽靈體，沒有一個像她那樣……
沈諾的目光掃過一幅描繪著“亡靈君主”的插圖。
那是一個坐在白骨王座上、周身纏繞著怨靈、麵目模糊的恐怖身影。
他下意識地對比了一下腦海中那個身姿挺拔、動作利落、甚至帶著點慵懶戲謔意味的黑衣女子……
完全對不上號！
他煩躁地合上圖鑒，又拿起《論黑暗能量的腐蝕性與應對》，試圖從能量層麵分析。
書上明明白白寫著：黑暗能量對光明體質具有強烈腐蝕性，接觸會導致聖力衰退、精神汙染……
可他除了最初的本能警惕和一絲微弱的酥麻感，並沒有任何不適！
那片羽毛貼在他身上這麼久，他的聖力依舊充盈，精神……雖然有點亂，但那絕不是汙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諾放下書，有些挫敗地揉了揉眉心。他第一次對自己的知識和信仰產生了細微的動搖。
難道聖殿的典籍記載有誤？還是說那個“影”是某種從未被記錄過的、特殊的黑暗存在？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胸前那片黑色羽毛上。
鬼使神差地，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捏起羽毛，嘗試著向其內部注入一絲極其微小的聖光之力。
按照常理，光暗接觸，必然會發生劇烈反應，甚至爆炸。
然而。
什麼都沒有發生。
那絲聖光之力如同泥牛入海，悄無聲息地融入了羽毛之中，羽毛上的黑暗能量微微流轉了一下，似乎更溫順了一些。
甚至連顏色都仿佛更黑亮了一點。
沈諾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他不信邪地又注入了一絲。
結果依舊。
羽毛安然無恙，甚至傳遞回懶洋洋的，仿佛被陽光曬舒服了的愜意感。
沈諾：“……”
這羽毛成精了嗎？！
還是說他出現幻覺了？
他捏著羽毛，愣在當場，清冷俊美的臉上寫滿了茫然和不可思議，那表情若是被他的信徒看到，恐怕會信仰崩塌。
與此同時，遠在永夜王座的君顏，正通過那麵黑水晶魔鏡，饒有興致地欣賞著樹屋內聖子殿下那副懷疑人生的可愛模樣。
“噗”意識裡，團子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哈哈哈！諾諾的表情好好玩！他好像三觀都被那片羽毛刷新了！顏顏你到底在那羽毛上動了什麼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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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顏慵懶地靠在她那龍骨王座上，指尖把玩著一縷精純的黑暗能量，唇角微勾：“一點小把戲而已。”
不過是抽取了一絲最本源的、近乎規則層麵的黑暗之力，包裹住了羽毛，使其具備了極高的包容性，甚至能被動地轉化一點點溫和的光明能量為己用，維持平衡。
這對她而言並不難，隻是以前從未有需要這麼做罷了。
看著鏡中沈諾那副想破腦袋也想不通、甚至開始偷偷掐自己手臂確認是不是在做夢的樣子，君顏覺得心情格外愉悅。
果然，逗弄沒有記憶的小嬌夫，是其樂無窮的。
“顏顏，諾諾好像開始懷疑人生了。”團子一邊笑一邊說，“我們要不要給他一點‘提示’？”
“提示？”君顏挑眉。
“對啊！比如……讓羽毛晚上發光？或者突然組成一個字？比如‘想我了嗎’？”團子又開始出餿主意。
君顏無語：“……安靜看著。”
她可不想把那個容易害羞的小聖子直接嚇跑。
樹屋內，沈諾對著那片神奇的羽毛研究了半天，最終不得不暫時接受了一個事實。
這片羽毛，以及那個叫“影”的女子，都超出了他現有的認知範圍。
他小心翼翼地將羽毛放在一個鋪著柔軟絲絨用來裝聖徽的小盒子裡，仿佛那是什麼易碎的珍寶。
合上蓋子前，他還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烏黑光亮的絨羽。
心裡亂糟糟的，既有一種窺見未知領域的興奮，又有一種背離教條的負罪感。
還有一絲對明日能否再見到那個身影的、隱秘的期待。
這種複雜的心情一直持續到晚上。
他躺在柔軟的床上，卻毫無睡意，一閉上眼，就是那雙含笑的紫眸和利落斬斷觸手的黑色流光。
輾轉反側許久，他忽然坐起身，拿出那個小盒子，打開，又拿出了那片羽毛。
在黑暗中，羽毛似乎散發著極其微弱的、幾乎看不見的黑色光暈，摸上去依舊冰涼柔軟。
他猶豫了一下，像是被什麼蠱惑了一般，輕輕將羽毛貼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冰涼的溫度讓他微微清醒了一些，但緊接著，一種極其細微好像精神被輕輕觸碰的感覺傳來！
不是攻擊，更像是一種……遙遠的連接！
他猛地一驚，想要拿開羽毛，卻感覺到那鏈接另一端傳來一種慵懶而強大的意念，仿佛隻是無意間掃過他這邊，帶著一絲詢問的意味。
是“影”？
她竟然能通過羽毛感知到他的觸碰？
沈諾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臉頰爆紅，像是做壞事被抓包的孩子，手忙腳亂地把羽毛從額頭上拿下來，塞回盒子，砰地一聲蓋上！
然後整個人縮進被子裡，連頭發絲都不敢露出來。
太……太丟人了！他剛才在乾什麼？！
永夜王座這邊，君顏通過羽毛感應到那一邊突然中斷還帶著驚慌失措的精神波動，先是一愣，隨即低低地笑了起來。
她的笑聲在空曠冰冷的大殿中回蕩，讓門口守衛的死亡騎士們靈魂之火都嚇得差點熄滅。
陛下今天心情好像特彆好？
“團子。”
“在！”團子立刻回應，語氣裡還帶著吃瓜的興奮。
“明天聖典開幕，給聖子殿下準備的‘禮物’，可以送過去了。”
君顏的指尖輕輕敲擊著王座扶手，紫眸中閃爍著誌在必得的光芒。
“用最‘光明正大’的方式。”
......
光暗聖典開幕的日子，終於在一種微妙而緊張的氛圍中到來。
舉辦地點位於翡翠夢境邊緣一處古老的中立遺跡，群星之庭。
這裡曾經是上古時期各個種族協商議事的聖地，如今雖已荒廢大半，但殘留的宏偉石柱和開闊的廣場依舊彰顯著昔日的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