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覺自己今天下午的工作效率，將創下曆史新低。
沈諾甩甩頭，試圖將注意力集中在電腦上那些錯綜複雜的細胞結構裡，但失敗了。
那些原本清晰無比的顯微圖像，此刻仿佛都變成了亂碼，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組合成的全是那幾個字眼。
他煩躁地摘下眼鏡，用力揉了揉眉心。
怎麼辦？真的要去？
不去的話……以那個女人的性格，絕對會直接找到法醫中心來，到時候更難看。
去的話……說什麼？穿什麼？
萬一又像之前那樣，被她幾句話就弄得麵紅耳赤、心跳失序怎麼辦？
沈法醫生平第一次，對“吃飯”這件事產生了如此巨大的焦慮和……一絲隱秘的期待？
他深吸一口氣，拿出手機，開始搜索市局附近評分較高的餐廳。
日料？
太安靜，容易尷尬。
火鍋？
太喧鬨，不符合形象。
西餐？
好像又太正式……
挑來選去，眼看下班時間越來越近，他心一橫，選了一家環境清雅且口碑不錯的江南菜館。
口味清淡，應該不會出錯。
剛選好，內線電話就響了，嚇了他一跳。
“喂？”他接起電話，聲音有點發緊。
“沈法醫，”是樓下值班室的聲音，“刑偵支隊的君隊剛剛過來，說在樓下等您。”
沈諾：“！！！”
這麼早？！他還沒準備好！
“告、告訴她我馬上下來！”他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完就後悔了，聽起來太急切了！
他手忙腳亂地關電腦，脫白大褂，拿起外套，又衝進洗手間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頭發和衣領，確保每一處都一絲不苟，看不出任何慌亂痕跡。
除了鏡子裡那張依舊泛著可疑紅暈的臉。
做完這一切，他才深吸一口氣，故作鎮定地走出辦公室。
下樓的每一步，都感覺心跳在胸腔裡沉重地擂鼓。
走到一樓大廳，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站在門口的身影。
君顏換下了警服，穿著一件簡單的黑色針織衫和長褲，身姿挺拔，氣質清冷中帶著一股利落。
她正看著窗外，側臉線條在傍晚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柔和。
聽到腳步聲，她轉過頭來，目光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嘴角微揚：“下班挺準時。”
沈諾感覺自己的臉頰溫度又開始升高，他推了推眼鏡，移開視線，聲音努力保持平穩：“嗯。走吧。”
兩人並肩走出市局大樓，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一路無話，氣氛有些微妙的沉默。
沈諾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身體繃得有點緊。
君顏倒是很放鬆，偶爾側頭看他一眼，看到他緊繃的側臉和微紅的耳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意識海裡，團子正在瘋狂截圖：“啊啊啊！並肩而行！夕陽西下！顏顏你好帥！諾諾好乖！就是看起來好緊張哦！哈哈哈！”
走到那家江南菜館，環境果然清幽，人也不多。
服務員引他們到一個靠窗的卡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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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座時，沈諾不小心碰到了君顏的手背，像被電到一樣猛地縮回，差點打翻桌上的水杯。
君顏挑眉看他：“沈法醫很緊張？”
“沒有！”沈諾立刻否認，聲音有點大，引來旁邊桌客人的側目。
他尷尬地低下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君顏沒再逗他，拿起菜單：“看看吃什麼。”
沈諾趕緊也拿起菜單，假裝認真研究，實際上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最後點的菜基本都是君顏決定的，幾道清淡精致的江南小菜，外加一份……嗯，不是糖醋排骨。
等菜的過程中，沉默再次蔓延。
沈諾如坐針氈，拚命想找點話題打破尷尬。
聊案子？太工作。
聊天氣？太無聊。
聊……糖醋排骨？絕對不行！
就在他快要被自己的沉默憋死的時候，君顏先開口了，語氣很隨意：“你們法醫中心平時工作強度也挺大吧？”
“還好。”沈諾下意識回答，隨即覺得太敷衍，又補充道，“習慣了。案子多的時候會比較忙。”
“聽說你們還要經常出現場？”
“嗯，重大案件或者需要法醫初步判斷的，都需要去。”
“不怕嗎？”君顏看著他，眼神裡帶著點探究，“那些現場……通常都不太好看。”
沈諾推了推眼鏡，談到專業領域，他的緊張感消退了一些，語氣變得認真起來：“習慣了，屍體不會說謊，它們隻是用另一種方式講述真相，我們的工作就是解讀它們，還原事實，維護秩序。”
他說這話時，眼神專注，帶著一種近乎執拗的堅定，身上那股清冷疏離的氣質也顯得格外吸引人。
君顏看著他，微微怔了一下。
這一刻的沈諾，似乎和她記憶深處某個執著於規則與秩序的身影隱隱重疊。
靈魂碎片的氣息，似乎波動了一下。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去眼底的異色：“聽起來很像那麼回事。”
沈諾沒聽出她話裡的深意，反而因為她的認可而稍微放鬆了一點。
菜陸續上來了。
味道確實不錯。
吃飯的時候，氣氛緩和了許多。
兩人偶爾會聊幾句關於案件偵破和技術鑒定的話題，雖然大部分時間還是君顏問，沈諾言簡意賅地回答，但至少不像剛開始那麼僵硬了。
沈諾漸漸發現，隻要不談那些讓他心跳加速的曖昧話題，單純和君顏交流專業或者討論案情，其實感覺並不壞。
她思維敏銳，總能抓住關鍵點，是個非常好的交流對象。
他甚至不知不覺間，比平時多說了不少話。
就在晚餐接近尾聲，沈諾幾乎要放鬆警惕的時候，君顏放下筷子，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所以，那家私房菜的糖醋排骨，你到底覺得怎麼樣？”
沈諾：“！！！”
他就知道！她就等著這時候呢！
剛放鬆下去的神經瞬間又繃緊了！剛降溫的臉頰再次爆紅！
他差點被一口湯嗆住，猛地咳嗽起來。
君顏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遞過紙巾，眼神裡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沈諾接過紙巾，咳得眼淚汪汪，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眼神躲閃，聲音都帶了點委屈的顫音：“你……你怎麼又提這個！”
“好奇嘛。”君顏單手支著下巴，看著他，“沈法醫親自點的，總得有個評價吧？下次也好參考參考。”
還有下次？！沈諾感覺自己快要暈過去了。
他深吸一口氣，破罐子破摔般，幾乎是咬著牙回答：“還、還行！就是……醋確實有點多！”
說完，他恨不得把舌頭咬掉！這什麼跟什麼啊！
君顏終於忍不住，低笑出聲。
笑聲清淺，卻像羽毛一樣撓在沈諾的心尖上。
他看著她笑的樣子，一時間竟忘了窘迫，有些看呆了。
原來她笑起來……是這樣的。
就在這時，君顏的手機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打破了這略帶曖昧的氣氛。
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隊裡的號碼，臉色瞬間變得嚴肅，接起電話：“說。”
電話那頭傳來老王焦急的聲音：“君隊！不好了！鑫隆化工廠那個技術員……在看守所突發昏迷，送醫途中……人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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