挫敗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試圖淹沒他。
但每當這時，他腦海裡就會閃過公園裡那些昏迷不醒的人影，閃過君顏那雙沉重而決絕的眼睛。
不能放棄。
他深吸一口氣，甩甩頭，將那些負麵情緒強行壓下，重新聚焦。
他換了一種思路，不再試圖直接“解鎖”，而是開始分析這些納米顆粒的能量代謝方式。
任何精密的機器都需要能量維持，或許……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
窗外的城市徹底安靜下來，隻剩下偶爾駛過的巡邏警車，提醒著人們這個夜晚的非比尋常。
實驗室的門被輕輕敲響了。
沈諾沉浸在數據中，完全沒有聽到。
門又被敲了兩下，稍微重了一些。
沈諾這才猛地回過神，有些茫然地抬起頭，看向門口。
這個時間點……會是誰？
他揉了揉布滿血絲的眼睛，啞聲道：“請進。”
門被推開，君顏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她依舊穿著那身筆挺的警服，但外套搭在手臂上，襯衫最上麵的扣子解開了兩顆，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眼神卻依舊銳利如初。
她的手裡，還拎著一個熟悉的保溫袋。
沈諾愣住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君顏走進來，目光快速掃過一片狼藉卻井然有序的實驗台，以及沈諾那明顯憔悴了許多的臉色和泛紅的眼睛。
“進展怎麼樣？”她開口，聲音帶著熬夜後的沙啞，卻依舊平靜。
沈諾這才回過神，連忙站起身：“還……還在試，它的結構太完美了，直接逆向破解幾乎不可能。我換了個方向，在分析它的能量代謝模式，看看能不能找到乾擾甚至耗儘它能量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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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裡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
君顏將他的神色儘收眼底，沒說什麼，隻是將手裡的保溫袋放在旁邊一張相對乾淨的台子上。
“先吃點東西。”她打開袋子，從裡麵拿出一個保溫桶和一盒點心，“食堂大師傅下班了，順手從24小時便利店買的。皮蛋瘦肉粥和蝦餃，將就一下。”
又是“順手”。
沈諾看著那還冒著熱氣的粥和點心，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她……這麼晚了，還特意過來……就為了給他送宵夜？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混合著巨大的酸楚和壓力，猛地衝上他的鼻腔和眼眶。
他趕緊低下頭，掩飾住瞬間泛紅的眼圈。
“……謝謝。”他聲音沙啞得厲害。
“嗯。”君顏應了一聲，自顧自地打開保溫桶的蓋子，粥的香氣瞬間在充滿了化學試劑味道的實驗室裡彌漫開來，帶來一種格格不入卻又莫名撫慰人心的溫暖。
她又拿出一次性勺子，遞給他：“快吃，涼了傷胃。”
命令式的語氣，卻聽不出絲毫命令的意味，反而像是一種笨拙的關心。
沈諾接過勺子，手指微微顫抖。
他舀起一勺粥，溫度剛好，送入嘴裡。
溫熱的粥滑過乾澀的喉嚨，一路暖到胃裡，仿佛也稍稍驅散了一些積壓在心底的寒意和疲憊。
他安靜地吃著，君顏就站在一旁，也沒有催促，隻是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偶爾看一眼屏幕上那些她看不太懂的數據曲線。
寂靜的實驗室裡，隻有他細微的進食聲和儀器運轉的低鳴。
一種無聲的默契和難以言喻的氛圍在兩人之間流淌。
吃完最後一口蝦餃，沈諾感覺僵硬的身體暖和了許多，精神也似乎振奮了一點。
“謝謝。”他又低聲道了一次謝，這次自然了許多。
“怎麼樣？能量代謝的思路有進展嗎？”君顏轉過身，重新將話題拉回工作上。
提到這個，沈諾的眼神微微亮了一些：“有一點！我發現這些納米顆粒維持其超精細結構和靶向功能，需要持續消耗一種特定的生物能量分子，atp。它們在模擬體液環境裡，會像寄生蟲一樣瘋狂掠奪周圍的atp來維持自身活性。如果我們能想辦法在局部快速耗儘atp，或者乾擾atp的合成，或許能迫使它們失活甚至解體！”
這是一個全新的、充滿希望的方向！
君顏雖然不懂那些專業術語，但能聽懂他語氣裡的興奮和希望，她的眼神也微微亮了起來：“需要什麼支持？”
“我需要大量高純度的atp合成酶抑製劑，還有能夠快速消耗atp的複合酶製劑！越多越好！需要立刻進行體外模擬測試！”沈諾語速飛快。
“好！我立刻聯係醫藥公司和研究所調配！最快速度送過來！”君顏毫不猶豫，立刻拿出手機開始安排。
看著她雷厲風行地為自己掃清障礙，沈諾心裡那股暖流再次洶湧起來。
他看著她專注打電話的側臉，疲憊卻堅定，仿佛沒有什麼能將她擊倒。
有她在，好像……再難的困境，也總有辦法。
君顏很快安排妥當，掛了電話，看向他：“東西一小時內送到，你……”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他疲憊的臉上，“抓緊時間休息一下，東西到了我叫你。”
“……好。”沈諾這次沒有拒絕。
他知道，接下來將是更高強度的實驗，他必須保持清醒的頭腦。
實驗室角落裡有一張簡易的休息床，他走過去，攏了攏衣服躺下。
身體極度疲憊，但大腦卻因為剛剛發現的突破口和她的到來而異常活躍。
他閉上眼睛，能聽到她刻意放輕的腳步聲，以及她坐在不遠處椅子上，偶爾翻動紙張的細微聲響。
她沒走。
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這個認知，像是最有效的安神劑，讓他緊繃的神經一點點放鬆下來。
意識逐漸模糊，陷入短暫的沉睡之前，他最後一個念頭閃過。
她的“順手”，真好。
而坐在不遠處的君顏，聽著他逐漸變得均勻綿長的呼吸聲，目光從文件上移開，落在他沉睡的臉上。
意識海裡，團子小聲嗶嗶：“顏顏，你明明就是特意去買的宵夜……還‘順手’……”
君顏沒有回應，隻是輕輕拉過自己的外套，蓋在了他的身上。
夜色正濃，黎明將至。
實驗室裡，短暫的寧靜下，醞釀著下一輪更激烈的攻關。
而某種無聲的守護與依靠，也在悄然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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