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箱放在玻璃茶幾上,發出“哢噠”一聲輕響,在過分安靜的客廳裡顯得格外清晰。
沈諾的視線立刻從周遭陌生的環境收回,銳利地盯在君顏身上,全身肌肉依舊處於一種蓄勢待發的緊繃狀態。
即便內力滯澀,狼狽不堪,他骨子裡屬於上位者的警惕與多疑並未消散分毫。
君顏對他的戒備視若無睹,自顧自打開藥箱,取出碘伏、棉簽和紗布。
她的動作熟練而冷靜,帶著一種醫院裡資深護士才有的利落感。
“衣服,脫了。”她頭也不抬,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沈諾瞳孔微縮,擱在膝蓋上的手瞬間握緊。
脫衣?在這陌生女子麵前?成何體統!
“不必勞煩,些許小傷,在下自行處理即可。”他試圖維持最後的體麵,聲音因乾渴和虛弱而沙啞,卻依舊帶著不容置喙的疏離。
君顏終於抬眸看他,眼神裡沒什麼情緒,隻有一種“你在說什麼廢話”的了然。
“你自行處理?用你們那兒的金瘡藥?且不說你有沒有,就算有,在這裡也用不了,細菌感染,破傷風,隨便哪個都能要了你這九千歲的命。”
“九千歲”三個字如同驚雷,猛地炸響在沈諾耳邊!
他豁然抬頭,眼底是毫不掩飾的震驚與駭然。
她如何得知?!
他在朝中樹敵無數,對外名聲亦是毀譽參半,這女子竟能一口道破他……
她究竟是何來曆?是敵是友?
【團子:哇!顏顏你怎麼直接說出來了!看把諾諾嚇的!】
意識海裡,團子激動地揮舞著小短手。
【君顏:嚇一嚇,才老實,總得讓他知道,我知道的比他以為的多。】
看著沈諾驟然變色的臉和瞬間淩厲起來的眼神,君顏心底那點惡趣味得到了滿足。
她晃了晃手裡的碘伏瓶子,“要麼,乖乖脫衣服上藥,要麼,我幫你脫。選一個。”
她的語氣依舊沒什麼起伏,但話裡的內容卻帶著十足的威脅意味。
沈諾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肋下的傷口因這情緒波動而陣陣抽痛。
他死死盯著君顏,試圖從她臉上找出任何一絲陰謀的痕跡,卻隻看到一片近乎冷漠的平靜。
這女子,深不可測!
權衡利弊,識時務者為俊傑。
這是他能在波譎雲詭的朝堂存活至今的信條。
眼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硬抗絕非明智之舉。
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緊握的拳頭一點點鬆開。
最終,他偏過頭,避開了君顏的視線,用一種近乎屈辱的語調,低聲道:“……有勞。”
動作僵硬地,他開始解身上那件早已臟汙破損的錦袍。
繁複的盤扣對於習慣了現代拉鏈和紐扣的君顏來說可能麻煩,但對沈諾而言卻駕輕就熟。
隻是此刻,每一個動作都顯得格外緩慢而艱難。
外袍褪下,露出裡麵白色的中衣,肋下那片暗紅色的血跡更加刺眼。
中衣的料子更薄,隱約能看見其下精瘦的腰身線條。
當他終於將中衣也褪至腰間,露出整個上半身時,客廳的燈光清晰地勾勒出他流暢而不失力量的肌肉線條,以及肋下那道寸許長、皮肉翻卷的傷口。
蒼白的皮膚,殷紅的血痕,形成一種極具衝擊力的對比。
沈諾始終偏著頭,脖頸繃出僵硬的弧度,耳根那抹薄紅有逐漸蔓延的趨勢。
他從未在任何人麵前如此……衣不蔽體。
君顏的目光坦蕩地掃過他的身體,像是在評估一件物品的損傷程度。
嗯,身材不錯,不愧是練過的。
傷口確實不深,但需要清創消毒。
她拿著蘸滿了碘伏的棉簽,毫不客氣地按了上去。
“嘶。”猝不及防的刺痛讓沈諾倒抽一口冷氣,身體猛地一顫,下意識就想躲開。
“彆動。”君顏另一隻手快如閃電地按住了他沒受傷的那邊肩膀,力道不大,卻恰到好處地製止了他的動作。
“消毒,忍著點。”
她的手指帶著微涼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讓沈諾又是一僵。
他咬緊牙關,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硬生生將喉嚨裡的痛哼咽了回去。
絕不能在這女人麵前示弱!
君顏手下動作不停,棉簽細致地擦拭著傷口周圍的汙跡和血痂,力道算不上輕柔。
她看著沈諾緊繃的下頜線和微微顫抖的睫毛,心底暗忖:倒是能忍。
【團子:顏顏你輕一點嘛!諾諾看起來很痛啊!】
團子在意識海裡急得團團轉。
【君顏:這點痛都受不了,怎麼當奸臣?】
清創完畢,撒上消炎藥粉,再用紗布和膠帶仔細包紮好。
整個過程,沈諾除了最初那一聲抽氣,再未發出任何聲音,隻是臉色愈發蒼白,呼吸也沉重了幾分。
“好了。”君顏收拾著藥箱,語氣依舊平淡,“最近傷口彆沾水。”
沈諾沉默地拉上中衣,遮住包紮好的傷口,動作帶著一種劫後餘生般的遲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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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這一番“酷刑”,他最初的尖銳戒備,似乎被這生理上的疼痛和無力感磨平了些許。
“現在,可以回答在下的問題了嗎?”他抬起眼,目光沉沉地看向君顏,試圖重新掌握對話的主動權,“姑娘究竟是何人?此處又是何地?你……為何知曉在下的身份?”
君顏將藥箱放回原處,走回來在他對麵的單人沙發上坐下,姿態慵懶地交疊起雙腿。
她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之前給他倒的那杯水,自己喝了一口。
沈諾看著她自然無比的動作,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他確實很渴。
君顏像是才注意到他的渴求,將水杯往他那邊推了推,“放心,沒毒,想喝就喝。”
沈諾盯著那杯水,內心掙紮。
理智告訴他不能喝,但乾渴的喉嚨如同火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