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卑斯山的夜晚,寂靜得能聽到雪落鬆枝的細微聲響。殷夜沉的高燒雖已退去,但病後的虛弱感仍殘留著,讓他比平日顯得沉默幾分。他罕見地沒有去書房,而是和江浸月一同待在客廳的壁爐旁。他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膝上蓋著一條薄毯,江浸月則坐在另一側,手裡拿著一本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目光時不時地飄向他略顯蒼白的側臉。
爐火劈啪作響,空氣中流淌著一種微妙而脆弱的平靜,仿佛是病中那短暫依賴與照顧所殘留的餘溫。
就在這時,殷夜沉放在茶幾上的私人衛星電話突兀地震動起來,屏幕亮起,顯示著一個名字——藤原靜香。
他的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睜開眼,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他看了一眼江浸月,才拿起電話,接通。
他沒有起身避開,甚至沒有調低音量,就那樣坐在那裡接聽了電話。電話那頭的女聲清晰可聞,急切而焦慮,帶著明顯的日式英語口音。a)!你最近到底在做什麼?”靜香的聲音失去了往日的甜美嫻靜,充滿了擔憂,“祖母大人那邊已經聽到了風聲,很不高興!你動用家族在瑞士的關係網屏蔽信號,長期滯留阿爾卑斯……這些動作太大了!”
殷夜沉的臉色在爐火映照下顯得有些晦暗不明,他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示意對方繼續。
“他們聽說……你為了一個中國女孩?”靜香的聲音壓低了少許,卻依舊能聽出其中的難以置信和緊張,“月見裡家不會允許的!你知道他們的規矩!你忘了我們小時候……”
靜香的話似乎觸動了某個開關,殷夜沉握著電話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泛白。他沒有立刻回應,隻是目光沉沉地盯著跳躍的火焰,仿佛透過那火光看到了某些遙遠而不堪回首的畫麵。
電話那頭,靜香似乎因為他的沉默而更加焦急:“夜沉哥哥,你聽到我說的了嗎?祖母大人讓我提醒你,彆忘了‘黑屋’kuroya),彆忘了你當初是怎麼答應父親大人的!你現在的行為,是在玩火!”
“黑屋”兩個字像一道冰冷的電流,瞬間擊穿了殷夜沉看似平靜的表象。他的下頜線猛地繃緊,眼底翻湧起劇烈而痛苦的暗潮,雖然隻是一閃而逝,卻沒能逃過一直悄悄注視著他的江浸月的眼睛。
那是一種深植於骨髓的恐懼和厭惡。
他沉默了幾秒,再開口時,聲音已然恢複了一貫的冰冷,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嘲諷:“告訴他們,我的事,我自己處理。月見裡家的‘規矩’,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是……”
“沒有可是。”他打斷她,語氣不容置疑,“靜香,做好你分內的事,其他的,不必過問。”
不等對方再回應,他便乾脆利落地結束了通話。
衛星電話被隨手扔回茶幾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客廳裡恢複了寂靜,隻有爐火還在不知疲倦地燃燒。
殷夜沉靠在沙發背上,閉上眼,抬手捏了捏眉心,流露出一種極少見的、源自內心深處的倦怠與陰鬱。剛才那通電話,像一把無形的鑰匙,短暫地打開了他一直緊鎖的、裝著沉重過往的潘多拉魔盒。
忽然,他伸出手,長臂一攬,將旁邊怔愣的江浸月猛地帶進自己懷裡!
他的動作有些突然,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尋求慰藉的意味?他的懷抱並不溫暖,甚至因為他病體初愈而顯得有些單薄,但那力道卻大得驚人,仿佛要將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以抵禦那通電話帶來的冰冷寒意和沉重過往。
江浸月猝不及防地撞進他懷裡,臉頰貼著他微涼的絲質睡衣,能聽到他胸腔裡略顯急促的心跳。她僵硬著身體,不敢動彈。
靜香電話裡透露的零星碎片——“月見裡家”、“規矩”、“黑屋”、“怎麼答應父親大人的”——像拚圖一樣在她腦中盤旋,讓她窺見了他強大冰冷外表下,那深不見底的、似乎同樣被某種東西禁錮著的痛苦深淵。
他什麼也沒再說,隻是將她摟得更緊,更用力,下巴抵著她的發頂,呼吸沉重。
仿佛她是這冰冷雪山囚籠裡,他唯一能抓住的、真實而溫暖的存在。哪怕這溫暖,是他強行掠奪而來的。
衛星電話冰冷的餘溫似乎還殘留在空氣中,殷夜沉緊緊摟著江浸月,仿佛要將自己身上散發出的寒意也傳遞給她,又或者,是想從她身上汲取一點點對抗那冰冷回憶的溫度。
他沒有鬆開她,也沒有說話,隻是將臉埋在她的頸窩,呼吸沉重而灼熱,完全不像他平日那般冷靜自持。江浸月僵硬地靠在他懷裡,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細微的顫抖,那不是生理上的寒冷,而是源於精神深處的戰栗。
爐火的光芒在他側臉上跳躍,明明滅滅,映照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脆弱與陰鬱。
良久,就在江浸月以為他會一直這樣沉默下去時,他忽然開口,聲音悶在她的發間,沙啞而模糊,仿佛夢囈,又像是被迫撕開舊日傷口的痛苦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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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黑屋’是什麼嗎?”他問,語氣裡聽不出情緒,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沉重。
江浸月不敢回答,隻是輕輕搖了搖頭,發絲蹭過他的下巴。
他低低地、近乎嘲諷地笑了一聲,那笑聲裡沒有半分愉悅,隻有無儘的蒼涼。
“那是月見裡家……‘教導’繼承人的地方。”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帶著冰冷的鐵鏽味,“一間沒有窗戶、沒有任何光線的和室。隔音極好,無論在裡麵發生什麼,外麵都聽不到。”
他的手臂無意識地收得更緊,勒得江浸月有些喘不過氣,但她沒有掙紮。
“做錯事,要進去。達不到預期,要進去。流露出不必要的情緒……更要進去。”他頓了頓,呼吸變得更加沉重,仿佛那狹小黑暗的空間此刻正壓在他的胸口,“有時候是一天,有時候是三天……最長的一次,是七天。”
“裡麵有什麼?”江浸月聽到自己的聲音輕得像耳語,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黑暗。絕對的黑暗。寂靜。還有……你自己的恐懼。”他的聲音變得更加空洞,“他們會把你害怕的東西放進去……也許是蛇,也許是彆的什麼……你不會知道那是什麼,隻能聽到它在黑暗裡遊走、爬行的聲音……無處不在……”
江浸月的心臟猛地一縮,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她無法想象,一個孩子被關在那種地方,會是怎樣的絕望和恐懼。
“後來呢?”她忍不住問。
“後來?”他輕笑一聲,帶著濃濃的自嘲,“後來就習慣了。習慣了黑暗,習慣了恐懼,習慣了……不流露出任何情緒。因為任何軟弱的跡象,都會招致更長的‘教導’時間。”
他的話語變得斷斷續續,仿佛每一個字都耗費著他巨大的心力。
“父親說……月見裡家的繼承人不需要感情,隻需要絕對的控製力和冷酷的判斷力……眼淚是廢物,恐懼是恥辱,依賴……是原罪。”
“他死的時候……我甚至……沒有哭。不是因為不悲傷,而是因為……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哭了。”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茫然,“黑屋……早就把那些沒用的東西,從我身體裡……徹底挖掉了。”
所以他才對失控如此敏感,對“所有物”的逃離如此憤怒?因為他自己的一生,都在絕對的控製與被控製中掙紮?所以他才會用他唯一熟悉的方式——月見裡家的方式——來對待她?禁錮,馴服,消除一切不確定性?
江浸月怔怔地靠在他懷裡,原本充斥心間的恐懼和恨意,此刻被一種更複雜的、糅合了震驚、憐憫與一絲酸楚的情緒所取代。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他那近乎病態的占有欲和控製欲之下,隱藏著的是一個怎樣被殘酷剝奪了童年、扭曲了情感的、孤獨而破碎的靈魂。
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無所不能的掌控者,此刻的他,隻是一個被沉重過往壓得喘不過氣、下意識抓住身邊唯一浮木的男人。
他不再說話,隻是更深地埋首於她的頸窩,呼吸漸漸變得平穩,仿佛傾訴出這些埋藏最深的秘密,耗儘了他所有的力氣,也帶來了一絲奇異的疲憊與安寧。
窗外,阿爾卑斯山的雪依舊無聲落下,覆蓋著一切痕跡。
而屋內,爐火旁,兩個被各自命運禁錮的靈魂,在這個寒冷的夜晚,以一種扭曲而緊密的姿態依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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