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崎先生的私人藝術沙龍,設在東京都港區一棟摩天樓的頂層公寓。這處空間本身就如同一件精心雕琢的藝術品,與白日裡江浸月所經曆的動漫展的喧囂狂熱,仿佛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巨大的落地窗如同一幅持續流動的現代主義畫作,將東京灣璀璨的夜景、彩虹大橋的優雅弧線,以及遠處星星點點的都市光芒儘數囊括其中,構成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光之海洋。
室內,光線被刻意調至一種曖昧的柔和。幾束射燈精準地打在牆麵的重要畫作上,如同舞台上的追光,引導著賓客的視線。空氣中彌漫著陳年威士忌的醇厚、高級香水的清冽,以及若有似無的雪鬆香氛,它們與低回婉轉的科爾曼爵士樂薩克斯風旋律交織在一起,營造出一種疏離而高雅的氛圍。這裡的空氣似乎都比彆處更為稠密,承載著資本、聲望與經過淬煉的審美趣味。
賓客們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男士們身著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裝,腕間不經意露出的限量款手表閃爍著低調的光芒;女士們則身著各式高雅禮服,珍珠、鑽石與絲綢的光澤交相輝映。他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吐優雅,舉止間帶著一種世代熏陶或自我奮鬥後獲得的、深入骨髓的優越感。這裡的每一個微笑,每一次舉杯,似乎都蘊含著無形的密碼,劃分著圈內與圈外。
江浸月身著一件殷夜沉為她親自挑選的月白色綢緞長裙。款式極簡,沒有任何冗餘的裝飾,僅依靠麵料本身流動的光澤和精準的剪裁,便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顏色襯得她裸露的肌膚勝雪,更凸顯了她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與周遭浮華略顯疏離的清冷氣質。她像一件被精心搭配過的、恰到好處的點綴,安靜地跟在殷夜沉身邊。他寬厚的手掌偶爾會輕輕扶在她的後腰,那觸碰既是引導,也是一種無聲的宣告。
殷夜沉自如地周旋於眾人之間。他流利的日語帶著東京上流社會特有的腔調,與畫廊主、評論家、跨國企業收藏基金的代表們談笑風生。他氣場強大,即便在這群精英巨擘之中,也絲毫不落下風,反而像是某種磁場的中心,不斷有人上前與他攀談。江浸月則努力維持著表麵的平靜,內心卻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麵,漣漪陣陣。她聽著那些陌生的名字、高昂的拍賣數字、晦澀的藝術術語,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誤入秘境的闖入者。
起初,無人特彆注意到她。在眾人眼中,她不過是殷夜沉這位神秘而強大的東方商人身邊,又一位容貌出眾的女伴。如同他腕間那隻價值連城的古董手表,是身份與品味的配飾之一。直到人群逐漸圍繞在一幅巨大的抽象畫作前。
那幅畫以濃重的黑色、赭石與一抹突兀的猩紅構成,筆觸狂放,充滿力量。沙龍主人川崎先生,一位年約五旬、氣質儒雅的男子,正微笑著引導討論。一位在國內頗具影響力的年輕評論家,扶了扶金絲眼鏡,用流暢的日語闡述著這幅畫對戰後日本社會精神廢墟的象征意義,隨後,他提到了東方哲學中的“虛無”概念,但闡釋卻停留在表麵,顯得有些空泛和符號化。
江浸月聽得入神。畫麵上那看似混亂的筆觸,以及中央那片充滿張力的“空無”,觸動了她內心深處關於中國古典美學的弦。幾乎是下意識地,她忘卻了周遭的環境,用輕柔卻如玉石般清晰的日語,低語般補充了一句:“‘無’並非空無一物,更像是萬物誕生前的混沌與潛能,如同水墨畫中的留白,是呼吸,是餘地,是意在筆先……這幅畫的中心,或許並非‘廢墟’,而是‘等待萌發的宇宙’。”
她的聲音不大,但在那群以日語為主的低聲交談中,這異質的、柔軟的、卻帶著截然不同哲學底蘊的聲音,瞬間穿透了空氣。話語中觀點的獨特和角度的新穎,像一顆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
一時間,她周圍幾位真正懂行的年長收藏家和藝術家,都將目光投向了她。一位白發蒼蒼、目光銳利如鷹的知名畫廊主——鈴木先生,率先打破了短暫的沉默,他看向江浸月,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驚訝和探究:“這位小姐……對東方美學似乎有非常獨到的見解?”
那一刻,江浸月感到殷夜沉扶在她腰側的手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她下意識地側頭看他,隻見他深邃的眼眸中光芒微閃,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訝異,隨即化為一種高深莫測的平靜。他沒有看向她,也沒有出言阻止,隻是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極淡的、近乎玩味的弧度。這是一種默許,更像是一種冷眼旁觀的考驗。
在他的沉默下,江浸月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緊張。她轉向鈴木先生,略作斟酌,用雖然略帶口音但足夠流利的日語,簡要闡述道:“鈴木先生過獎。我隻是覺得,水墨畫中的‘留白’,與這幅畫的中心張力區域,有異曲同工之妙。它並非空白,而是畫麵呼吸的空間,是觀者想象力馳騁的場域。這種‘以無勝有’的意境,與現代藝術中強調的視覺衝擊背後的心理空間,或許存在著深層的聯係。黑色的筆觸是‘有’,是形跡;而它所圍繞、所定義的‘無’,才是能量聚集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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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語不多,但句句切中要害,沒有掉書袋式的理論堆砌,卻透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深刻感悟和學院派的紮實功底。這與她柔美溫順的外表形成了奇妙的、極具衝擊力的反差。她不再是那個沉默的“點綴”,在談及她熟悉且熱愛的領域時,她的眼神變得專注而明亮,仿佛有內在的光華透出,讓整個人都變得生動起來,散發出一種知性的魅力。
一時間,她竟成了這個小圈子的焦點。鈴木先生顯然對她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開始詳細詢問她的教育背景和對當代藝術融合東西方美學的看法。另外兩位頗具分量的藝術基金會理事也加入了交談。江浸月謹慎地回答著,既不過分張揚,又能適時提出自己的觀點,她感受到一種久違的、被專業領域認可和尊重的微光,這光芒漸漸驅散了她初入時的局促不安,甚至讓她暫時忘記了身在何處,以及身邊那個掌控著她一切的男人。
然而,就在她沉浸於這短暫的精神愉悅,仿佛要在知識的海洋中找回一絲自我時,動物般的直覺讓她猛地感受到一道如同西伯利亞寒流般冰冷刺骨的目光,穿透了溫暖的人群。
她的心臟驟然一縮,幾乎是本能地,她抬眸穿過晃動的人影和交錯的水晶杯。
她看到了藤原靜香。
靜香正站在不遠處一架黑色的三角鋼琴旁,與幾位打扮精致的名媛站在一起。她身穿一襲藕荷色定製禮服,頸項間的鑽石項鏈流光溢彩,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屬於古老世家千金的優雅微笑,正與同伴低語著什麼。然而,她看向江浸月的眼神,卻如同淬了毒的冰刃,那裡麵翻湧著毫不掩飾的嫉恨、冰冷的審視,以及一種被侵犯了專屬領地般的滔天怒意。顯然,剛才江浸月成為焦點的那一幕,已儘數落入她眼中,並且,被她視為了一種不可饒恕的僭越。
那道目光,比任何言語都更具殺傷力。它瞬間擊碎了江浸月剛剛構築起的、脆弱的自信堡壘。剛剛在心中升起的那點微光,如同風中殘燭,倏忽間被這道冰冷的目光澆滅大半,隻剩下無儘的寒意,順著脊椎悄然蔓延。她下意識地往殷夜沉身邊靠了半步,仿佛在尋求庇護,又像是下意識地回歸他賦予她的那個“女伴”角色。沙龍依舊喧囂,音樂依舊流淌,但她卻感覺四周的空氣,驟然變得稀薄而寒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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