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欠你了。”
這五個字,像五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紮進陸珩的心臟,旋轉,攪動,帶來遠比商業對手任何打擊都要致命的疼痛。那張輕飄飄的協議紙張,此刻重逾千斤,幾乎要將他壓垮。那枚冰冷的婚戒,像是對他過往所有偏執和殘忍最無情的嘲諷。
“找!!”
一聲暴怒的、裹挾著無儘恐慌的嘶吼從陸珩喉嚨裡迸發出來,打破了醫院走廊死寂的空氣。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同時又被無儘恐懼攫住的雄獅,雙目赤紅,額角青筋暴起。
“把她給我找回來!翻遍整個a市!不,翻遍全國!動用所有能動用的力量!機場、車站、高速公路監控!所有酒店、民宿、出租屋!給我查!!”他對著聞訊趕來的助理和保鏢團隊咆哮,聲音因為極致的情緒而扭曲變形。
龐大的陸氏機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瘋狂運轉起來。懸賞令以驚人的金額秘密發出,黑白兩道的關係網被同時啟動,交通係統的監控數據被實時調用分析,無數人手被撒出去,像梳子一樣梳理著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陸珩坐鎮在醫院臨時辟出的指揮中心裡,麵前是數十塊閃爍著監控畫麵和數據分析的屏幕。他死死地盯著,不放過任何一絲可能的線索。然而,林晚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個偽裝成護工的身影離開醫院後,巧妙地避開了所有主乾道的監控,消失在了老城區的複雜巷弄裡。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在用鈍刀切割陸珩的神經。憤怒、恐慌、悔恨、以及一種即將永遠失去她的、滅頂般的預感,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他逼瘋。
“查顧淮!!”他猛地想起那個一直對林晚流露出過多關心的主治醫生之一,顧淮。“一定是他!是他幫她跑的!查他所有的行蹤!他的賬戶!他的家人!”
懷疑的矛頭瞬間指向了溫和儒雅的顧醫生。在陸珩看來,隻有這個具備醫學知識、又能接觸到林晚的男人,才有可能也有動機策劃這樣一場消失。
對顧淮及其社交圈的調查立刻展開,施加的壓力巨大到讓人窒息。然而,調查結果卻顯示,顧淮醫生在林晚消失前後,一直在醫院正常值班,有完整的不在場證明,他的賬戶和通訊記錄也沒有任何異常。
線索在這裡斷了。
陸珩煩躁地一拳砸在昂貴的實木桌麵上,發出沉悶的巨響。不是顧淮?那會是誰?她一個病入膏肓、身無分文、舉目無親的女人,能去哪裡?!
就在這時,一個負責搜查林晚之前居住的主臥的保鏢,拿著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封麵磨損的素描本,匆匆走了進來。
“陸總,這是在林小姐床頭櫃暗格裡發現的,之前清理時可能被忽略了。”
陸珩的目光瞬間被那個素描本吸引。他記得,在醫院時,她偶爾清醒,會拿著鉛筆在上麵塗抹。他當時隻當她是在打發時間,或者又是某種“藝術家的矯情”。
他一把奪過素描本,手指因為一種莫名的預感而微微顫抖。他粗暴地翻開。
前麵幾頁,是一些簡單的靜物和風景素描,筆法稚嫩卻透著一種寧靜。但很快,畫麵的內容變了。
翻過一頁,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一頁上,用略顯淩亂卻充滿力量的線條,畫著一個場景——一個少年倒在雨夜的地上,自行車歪在旁邊,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小女孩蹲在旁邊,正用力撕扯自己的衣襟,想要為少年包紮流血的額頭……畫麵的角落,清晰地寫著一個日期。
那是……他童年時遭遇意外、被一個陌生小女孩所救的那個雨夜!那個他尋找多年無果的恩人!
陸珩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驟然停止!他顫抖著,繼續飛快地向後翻。
後麵連續好幾頁,畫的都是同一個主題,不同角度,不同細節,但核心都是那個雨夜,那個小女孩和倒在地上的少年!筆觸從稚嫩到逐漸成熟,但那份場景卻深深烙印在紙上,也仿佛烙印在了畫畫人的心裡!
原來她一直記得!
原來她畫了那麼多遍!
原來她不止一次地想用這種方式告訴他真相,卻被他一次次無情地打斷、嘲諷!
巨大的衝擊讓他眼前發黑,他支撐著桌子,才勉強站穩。他深吸一口氣,用儘全身力氣,繼續向後翻。
素描本後麵的內容,變成了她在陸家生活的片段。有她跪在地上擦拭地板的背影,有宴會上被潑酒時她僵硬的側臉,有生日那天她獨自坐在空蕩餐廳裡的孤寂……每一幅畫,都沒有過多的情緒渲染,隻是冷靜地、近乎殘忍地記錄著,卻比任何控訴都更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