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過急性排異反應那一關後,林晚的生命體征進入了一個相對平穩,卻依舊極其脆弱的平台期。她像一艘在狂風暴雨後勉強修複、但依舊千瘡百孔的小船,在平靜卻暗藏危機的海麵上緩慢航行,任何一點風浪都可能讓她再次傾覆。
感染成為了最大的威脅。由於強效免疫抑製劑的存在,她的身體幾乎沒有任何抵抗病菌的能力。一次輕微的環境菌感染,就可能引發致命的敗血症。她的icu病房保持著最高級彆的無菌狀態,進出都有著極其嚴格的規定。陸珩的探視也被嚴格限製,每次都需要經過繁瑣的消毒程序,並且時間不能過長。
但這並不能阻止陸珩。他自己的身體也在緩慢恢複,腹部那道長長的疤痕如同一條猙獰的蜈蚣,記錄著他那場瘋狂的救贖。他不再回公司,將所有事務都交給了副手和董事會,隻在病房裡通過視頻和郵件處理最緊急的決策。他的“病房”,幾乎就安在了林晚icu所在樓層的家屬休息區。
他變成了這裡最沉默、也最固執的守望者。
每天固定的探視時間,是他唯一的光。他會提前很久就開始準備,反複洗手消毒,穿上那身藍色的無菌服,將自己包裹得隻剩下一雙眼睛。然後,被護士推著輪椅,或者後來自己慢慢地、忍著腹部的牽拉痛走過去,進入那個安靜得隻剩下儀器聲響的空間。
他不再像第一次那樣情緒失控。他隻是靜靜地坐在她的床邊,看著她。看著她依舊緊閉的雙眼,看著她因為營養液而稍微有了一點點肉的臉頰雖然依舊瘦得驚人),看著她身上逐漸減少的管線呼吸機在術後第三周終於成功脫離,但她仍需鼻導管吸氧),看著她偶爾在睡夢中因為不適而微微蹙起的眉頭。
他學會了看那些複雜的監護數據,能看懂心率、血壓、血氧飽和度的變化意味著什麼。他會仔細詢問醫生和護士每一個細微的指標變動,了解她每天輸入的液體量、輸出的尿量、肝功能恢複的指標轉氨酶、膽紅素在極其緩慢地下降)、抗排異藥物的血藥濃度……他像一個最用功的學生,瘋狂地汲取著一切與她的病情相關的知識。
他不再說那麼多話。很多時候,他隻是握著她的手——現在他已經敢輕輕握住她那隻依舊冰涼的手了。他的手很大,可以將她瘦削的手完全包裹住,小心翼翼地,不敢用力,隻是用自己掌心的溫度,一點點地,試圖溫暖她。
有時,他會低聲給她讀一些東西。有時是財經新聞帶著一種詭異的違和感),有時是枯燥的報表,後來,他開始讀一些散文,甚至……童話故事。他的聲音低沉沙啞,並不好聽,甚至因為長時間說話而常常咳嗽牽扯到傷口,但他依舊固執地讀著。他並不知道她是否能聽見,他隻是想讓她感覺到,這裡不隻有冰冷的儀器和藥物,還有……一個聲音在陪著她。
偶爾,在護士為她做治療,比如翻身、拍背、吸痰時,她會因為刺激而發出極其微弱的、如同幼貓般的呻吟,或者無意識地蜷縮一下身體。每當這時,陸珩都會瞬間繃緊全身,心臟揪緊,直到操作結束,她重新恢複平靜,他才敢緩緩鬆一口氣。
林曉也經常來,她看著姐姐毫無生氣的樣子,看著陸珩那沉默而固執的守護,內心的愧疚和複雜情緒與日俱增。她開始學著幫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用棉簽蘸水濕潤林晚的嘴唇,或者在一旁默默流淚。
時間在消毒水的氣味和儀器的滴答聲中緩慢流淌。一周,兩周,一個月……
林晚的恢複緩慢得令人心焦,但終究是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她的腎臟功能開始有了一絲絲恢複的跡象,尿量逐漸增多,擺脫了持續血液淨化的依賴。黃疸慢慢消退,皮膚和眼白的蠟黃色逐漸被一種病弱的蒼白取代。她開始能通過胃管注入一些腸內營養液,而不是完全依賴靜脈。
但她依舊沒有醒來。
或者說,她的意識似乎沉在一個極深的地方,拒絕回應外界的呼喚。
陸珩的耐心卻在日複一日的等待中,被磨礪得異常堅韌。他不再像最初那樣焦躁易怒,變得沉默而平靜。他知道,這是一場漫長的戰役,他必須陪她打下去。
有一天,在他照例握著她的手,低聲讀著一篇關於候鳥遷徙的文章時,他感覺到掌心中,那隻一直冰涼而柔軟的手,幾不可察地、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不是無意識的抽搐,而是指尖,極其細微地,蜷縮了一下,觸碰到了他的掌心。
陸珩的朗讀聲戛然而止。
他猛地屏住呼吸,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他低下頭,死死地盯著他們交握的手,心臟狂跳得快要衝出胸腔。
是錯覺嗎?
他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放得極輕,生怕驚擾了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那隻手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就在陸珩以為那真的是自己的幻覺,眼底的光漸漸黯淡下去時——
那隻冰涼的手指,又一次,比剛才稍微清晰了一點點地,在他掌心,極其緩慢地,又蜷縮了一下。
像一隻虛弱到極致的蝴蝶,用儘最後力氣,扇動了一下翅膀。
刹那間,陸珩的眼前一片模糊,滾燙的液體毫無預兆地湧出眼眶,滴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
她感覺到了……
她真的……感覺到了!
這不是結束。
這或許是……真正複蘇的開始。
第三十八章完)
喜歡蝕骨危情:總裁的贖罪囚妻請大家收藏:()蝕骨危情:總裁的贖罪囚妻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