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icu又觀察了一周後,林晚的各項生命體征趨於穩定,雖然依舊虛弱,但已經達到了轉出icu的標準。她被轉入了肝移植科最高級彆的單人病房,這裡的環境比icu多了些許“人煙”氣,有窗戶,有獨立的衛生間,但空氣裡依舊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和疾病特有的沉重。
陸珩動用了關係,將隔壁的房間也長期包下,作為他自己的臨時住處和辦公點。他沒有再試圖闖入她的空間,隻是在她轉病房時,遠遠地站在走廊儘頭,看著她被醫護人員推著,像個易碎的瓷娃娃般,從自己眼前經過。她閉著眼,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單純不想看見他。
新的病房成了另一個無形的堡壘。林曉大部分時間都陪在裡麵,細心照料。林晚依舊沉默,但對著妹妹,她偶爾會極輕微地點點頭,或者用眼神示意,算是交流。她的體力在緩慢恢複,已經能在林曉和護士的攙扶下,極其艱難地在床邊坐起來一小會兒。但她的精神,仿佛依舊封閉在一個外人無法觸及的殼裡。
轉出icu的第三天下午,林曉因為學校有重要的考試,不得不暫時離開幾個小時。臨走前,她反複叮囑護士,又擔憂地看了一眼隔壁方向。
病房裡終於隻剩下林晚一個人。陽光透過窗戶,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靠在搖起的病床上,望著窗外湛藍的天空和遠處的高樓輪廓,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麼。
就在這時,輕微的敲門聲響起。
林晚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沒有回應。
門外的人似乎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輕輕推開了門。
是陸珩。
他站在門口,沒有立刻進來。他換下了病號服,穿著一身深色的休閒裝,卻依舊掩不住臉上的憔悴和消瘦,腹部傷口的隱痛讓他站姿有些微的不自然。他手裡沒有拿任何東西,隻是空著手,像一個等待審判的囚徒。
林晚沒有回頭,依舊望著窗外,仿佛門口空無一人。
陸珩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他深吸一口氣,用儘全身力氣,才邁開腳步,極其緩慢地走進病房,在距離病床幾步遠的地方停下。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默。
“感覺……好點了嗎?”他終於開口,聲音乾澀沙啞,帶著一種小心翼翼到極致的試探。
床上的人,沒有任何反應。連睫毛都沒有顫動一下。
陸珩的指尖微微蜷縮,喉結滾動了一下。他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但親身體會,依舊痛徹心扉。
“我……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他低下頭,聲音更低,帶著濃重的鼻音,“我隻是……想親口對你說一聲……對不起。”
這三個字,他已經在心裡說了千萬遍,此刻說出來,卻依舊輕飄飄的,毫無分量。
“對不起……為我曾經對你做過的所有事……為我的盲目,我的殘忍……為……為你承受的所有痛苦……”他的聲音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艱難地擠出來,“我知道……現在說這些毫無意義……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諒……”
他停頓了很久,似乎在積攢勇氣,才終於抬起頭,看向那個始終背對著他的、單薄得仿佛一碰即碎的背影,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痛苦和悔恨。
“我隻想告訴你……無論你相不相信……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強迫你做任何事。你想去哪裡,想做什麼,都可以。我會……我會離你遠遠的,隻要你……能好起來。”
這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卑微的承諾。
說完這些,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站在原地,等待著,或許是另一場無聲的拒絕,或許是……他不敢奢望的其他。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就在陸珩以為她依舊不會有任何回應,準備帶著滿身絕望默默離開時——
一直沉默地望著窗外的林晚,極其緩慢地,將頭轉了過來。
她的動作很慢,帶著大病初愈的虛弱和僵硬。當她的臉完全轉過來,那雙蒙著薄霧般的眼睛,終於第一次,清晰地、平靜地,對上了陸珩布滿紅血絲、寫滿痛苦和乞求的雙眼。
沒有恨,沒有怨,也沒有任何溫度。
就像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陸珩的心臟在那瞬間,仿佛停止了跳動。
然後,他聽到她用一種極其虛弱、沙啞,卻清晰得如同冰錐碎裂的聲音,平靜地吐出了醒來後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說完了嗎?”
三個字。
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卻比任何激烈的指責和哭訴,都更具摧毀力。
陸珩僵在原地,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他張了張嘴,卻發現所有的聲音都卡在了喉嚨裡,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她說完了。
他也……該走了。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將她此刻冰冷疏離的樣子刻進靈魂深處。然後,他什麼也沒再說,隻是緩緩地、近乎機械地轉過身,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出了病房,並輕輕帶上了門。
門關上的瞬間,他仿佛聽到自己整個世界,也隨之徹底關上了最後一絲光亮。
病房內,林晚在他離開後,依舊維持著那個姿勢,望著門口的方向,許久,許久。然後,她緩緩地重新轉過頭,看向窗外。
陽光依舊明媚,天空依舊湛藍。
隻是她的眼底,那片荒蕪的廢墟之上,似乎連最後一點名為“情緒”的雜草,也徹底枯萎了。
她抬起那隻沒有輸液針的手,輕輕放在自己腹部,那道長長的、覆蓋在移植肝位置的新生疤痕上。
那裡,跳動著來自他的、陌生的生命律動。
她的眼神,出現了一瞬間極其複雜的、難以解讀的迷茫和……空洞。
第四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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