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布滿指甲刻痕的鋁箔紙,像一根刺,深深紮在林曉和周韻的心上。它撕開了林晚看似死寂的表象,露出了底下洶湧的暗流與無聲的掙紮。她們更加謹慎,也更加沉默,如同守護著暴風眼中脆弱的平靜。
周韻徹底停止了任何帶有明確“治療”意圖的行為。她不再引入新的物品,不再播放音樂,甚至減少了不必要的言語。她的存在本身,成了一種恒定的、低刺激的背景音。她專注於最基礎的照料,將林晚的身體舒適度放在首位——調整室內的溫濕度,確保飲水的溫度恰到好處,準備極其柔軟、不會摩擦皮膚的家居服。
這種極致的“無為”和“接納”,似乎慢慢營造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林晚身上那種因為外界刺激而驟然繃緊的防禦姿態,偶爾會有一絲極其細微的鬆動。她依舊長時間地蜷縮或昏睡,但周韻和林曉都隱約感覺到,那層包裹著她的硬殼,不再像之前那樣密不透風。
這天下午,林曉在整理姐姐的衣物時,發現一條她很久以前織給林晚的米色羊毛圍巾。圍巾織得並不完美,有些地方針腳疏密不均,但用的羊毛很柔軟。林曉記得,姐姐曾經說過這條圍巾很暖和。
她猶豫了一下,將圍巾輕輕放在了沙發扶手上,靠近林晚慣常坐的位置旁邊。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刻意引導,隻是像放置一個尋常物件一樣。
時間悄然流逝。夕陽西沉,將暖橙色的光線投入客廳。
一直安靜蜷縮在沙發角落的林晚,目光無意間掃過那條圍巾。她的視線沒有停留,很快又移開,落在虛空中的某一點。
然而,幾分鐘後,她的手指,那幾根總是冰涼而僵硬的手指,幾不可查地動了一下。
她的指尖,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初生般的試探,輕輕觸碰到了圍巾邊緣垂下的流蘇。
柔軟的觸感,帶著羊毛特有的、暖融融的質感,從指尖的神經末梢,悄無聲息地傳遞開來。
她的動作停頓了。指尖就那樣搭在流蘇上,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也沒有收回。
周韻正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看書,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了這一幕。她的心跳微微加速,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翻書的動作依舊平穩,仿佛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林晚維持著那個姿勢,很久。
她的目光依舊空洞,但那種空洞裡,似乎少了一些尖銳的抗拒,多了一絲茫然的……感知。
她感受到了“柔軟”。
感受到了“溫暖”。
這些最基本、最原始的感官體驗,對於在情感和感知的荒漠中跋涉了太久的她而言,如同久旱後降下的第一滴甘霖,微不足道,卻直擊靈魂深處。
她沒有拿起圍巾,沒有將它裹在身上,隻是讓指尖停留在那柔軟的流蘇上,像一個迷路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觸摸著唯一能感知到的、帶有善意的實物。
窗外,最後一絲夕陽的餘暉也隱沒了,天空染上墨藍。客廳裡沒有開燈,光線昏暗下來。
林晚終於收回了手指,重新蜷縮起來,將臉埋進膝蓋。
仿佛剛才那長達數分鐘的觸碰,從未發生。
但林曉和周韻都知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那條圍巾依舊放在原處。
第二天,林曉注意到,姐姐蜷縮的位置,比之前更靠近那條圍巾一些。
又過了幾天,在一個午後,林曉震驚地看到,林晚竟然主動伸出手,將那條圍巾的一角,輕輕地拉了過來,墊在了自己的手臂下麵。
她沒有看那條圍巾,動作也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仿佛無意識的隨意。但那個“主動”拉扯的動作,本身就是一個石破天驚的信號。
周韻依舊保持著她的“無知無覺”,隻是在她為林晚遞水時,會用更加柔和的力道。
林曉則強忍著激動,不敢表現出任何異樣,生怕驚擾了這來之不易的進展。
微光,終於開始穿透厚重陰霾,一絲絲地滲入那片荒蕪之地。
它來自於一條並不完美的、舊舊的圍巾,來自於指尖感受到的柔軟與溫暖,來自於周圍人極致克製下的、無聲的接納與守護。
這光芒如此微弱,仿佛隨時會被重新襲來的黑暗吞噬。
但它確實亮起來了。
在經曆了砸碎鏡子的決絕、沙盤劃痕的試探、雨夜訪客的衝擊、強製外出的屈辱和內心風暴的摧殘之後,這一點點基於最原始感官的、對“舒適”與“善意”的重新認同,如同在廢墟中頑強探出的第一株嫩芽。
它意味著,那個封閉的靈魂,在經曆了徹底的放棄與掙紮後,終於開始嘗試著,極其緩慢地、小心翼翼地,重新與這個世界建立連接。
從感知一條圍巾的柔軟開始。
第六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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