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連續下了兩天。
當第三天清晨,陽光終於穿透稀薄的雲層,將一道斜斜的光柱投進客廳時,空氣中彌漫的潮濕和陰鬱仿佛被瞬間切開了一道口子。光柱落在老舊的地板上,形成一個明亮的、邊緣清晰的四邊形,無數微塵在光中飛舞,如同活躍的生命體。
周韻正在收拾早餐的碗碟,看到那束光,她停下了動作。她看到林晚坐在她慣常的角落,目光被那束光吸引,正靜靜地望著光柱中盤旋飛舞的塵埃。
周韻心中一動。她走到茶幾旁,拿起了速寫本和鉛筆。她沒有像往常那樣坐下,而是站著,目光在地板的光斑和林晚之間移動了幾次,然後低頭,快速地在紙上勾勒起來。
她畫得很快,幾乎是憑著一股衝動。她沒有試圖描繪整個房間,也沒有刻畫林晚的輪廓——那太具侵入性。她隻畫那束光。她用簡潔的線條框出光斑的形狀,用鉛筆側鋒快速地塗抹出光線的質感,用留白和輕微的陰影表現出地板的木質紋理。最重要的是,她用極其輕靈、斷續的筆觸,去捕捉那些在光中飛舞的塵屑,那些微不足道卻充滿動感的點點微光。
這是一幅關於“光之瞬間”的速寫。它不完整,甚至有些潦草,但它抓住了這個清晨,客廳裡最鮮活、最轉瞬即逝的景象。
畫完最後一筆,周韻沒有猶豫。她拿著速寫本,走到林晚身邊,沒有靠得太近,隻是將攤開的本子,輕輕放在了林晚身旁的沙發上,那一頁正是剛剛完成的《晨光》。
她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看林晚的反應,放下本子後便轉身繼續去廚房收拾了,仿佛隻是隨手放下一件尋常物品。
廚房裡,水龍頭流出的水聲掩蓋了客廳的寂靜。周韻的心跳有些快,她不確定這個舉動是否過於冒進。將一幅直接描繪了“此刻此地”的畫作如此近距離地呈現在林晚麵前,無異於將一麵鏡子直接對準了她所處的空間。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周韻仔細地聽著客廳的動靜,什麼都沒有。沒有移動的聲音,沒有呼吸的變化,隻有一片凝固般的沉默。
就在周韻幾乎要放棄,認為這次嘗試失敗了的時候,她聽到了一聲極其輕微的、紙張摩擦的窸窣聲。
她的動作頓住了。
那聲音很輕,很快,消失得也快。但周韻確信自己聽到了。那是翻動紙頁的聲音。
林晚,在看那幅畫。
周韻沒有立刻出去。她在廚房裡又多待了一會兒,直到心跳漸漸平複。當她再次走進客廳時,速寫本依舊攤開在沙發原處,林晚也依舊蜷縮在她的角落,姿勢似乎都沒有變過。
但周韻敏銳地注意到,林晚的目光,不再聚焦於遠處虛空的一點,而是落在她身前不遠處——那片真實地投在地板上的光斑。她的視線,在真實的光與畫中的光之間,建立了一種無聲的、隱秘的聯係。
而攤開的本子上,那幅《晨光》的旁邊,多了一點東西。
不是在畫麵上,而是在畫紙的空白邊緣。
那裡,用極輕極細的筆觸,畫了一個小小的、簡單的箭頭。箭頭指向的,正是畫中那些代表飛舞塵埃的點點筆觸。
在這個小箭頭的旁邊,是另一個更加微小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標記:一個問號。
“?”
林晚沒有在畫作本身上添加任何筆觸,她沒有“破壞”周韻的作品。但她用這種方式,提出了一個無聲的問題。她指向了那些塵埃,她在問:這是什麼?這些光裡的東西,是什麼?
周韻看著那個小小的箭頭和問號,眼眶微微發熱。這不是混亂的線條,不是內心的風暴,這是一個清晰的、指向外部的、尋求確認的疑問。
她走到沙發邊,拿起鉛筆,沒有坐下,就那樣彎著腰,在那個小問號的旁邊,用同樣輕柔的筆觸,寫下了兩個字:
“微塵。”
寫完,她放下筆,再次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當周韻假裝去客廳取東西時,她看到林晚的手指,正極其緩慢地、無意識地在地板上那片真實的光斑旁,模仿著塵埃飄落的軌跡,輕輕劃動著。
她在感受光的形狀。
也在感受那些被光照亮的存在。
第七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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