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的一個傍晚,天色將暗未暗,客廳裡還沒有開燈,一切景物都籠罩在一種模糊的藍灰色調裡。周韻坐在沙發上,借著窗外最後的天光整理毛線團,林晚依舊在她的角落,身影幾乎與暮色融為一體。
周韻整理著手中柔軟的線,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將這思緒輕輕拋向那片沉寂的暮色:“蘇老師說過,語言有時候很笨重,尤其是當我們想描述某種細微的感受時。反倒是那些不完整的、破碎的詞句,甚至一個語氣,一個停頓,更接近真實。”
她的話音落下,客廳裡一片寂靜,隻有毛線摩擦的細微聲響。
過了許久,久到周韻以為這次嘗試又將被沉默吞沒時,一個極其乾澀、仿佛聲帶許久未曾震動的聲音,艱難地擠了出來:
“……碎片。”
這個詞很短,發音模糊,甚至帶著撕裂般的沙啞。
周韻纏繞毛線的手指驟然停住,心跳漏了一拍。她沒有立刻回應,也沒有轉頭去尋找聲音的來源,隻是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仿佛怕驚擾了這隻在暮色中初試啼聲的鳥兒。
她等待了幾秒,讓那個詞在空氣中獲得它應有的重量,然後才用一種平和的、如同接續對方思緒的語氣,輕輕回應:
“是的,碎片。像打碎的鏡子,每一片都映照出一點真實,但都不是全部。”
又是一段沉默。這次,沉默中似乎醞釀著某種東西。
“……光……”林晚的聲音再次響起,比剛才稍微清晰了一點點,但仍然隻是一個孤立的字眼。
周韻立刻理解了她在指什麼——地板上那束曾經被她們共同注視、描繪過的晨光。
“嗯,光。”周韻肯定道,然後嘗試著補充,將碎片連接,“還有……微塵。”
她沒有說完整的句子,隻是提供了另一個相關的詞語碎片。
“……微塵。”林晚無聲地重複了這個詞,嘴唇幾不可察地動了動。她沒有再發出聲音,但她的視線,下意識地投向此刻已經暗淡的地板,那裡曾有過光的形狀和飛舞的微塵。
周韻感到一種細微的震顫從心底蔓延開來。這不是完整的對話,甚至算不上交流。這隻是語詞的碎片,是林晚從她封閉的內在世界裡,艱難拾取並拋出來的、幾乎無法辨認的瓦礫。
但這是她主動的嘗試。她在嘗試使用語言,哪怕隻是最零碎的部分,去觸碰外部現實,去回應周韻的話語。
周韻沒有再試圖引導更多。她知道,對於現在的林晚來說,吐出這兩個詞,可能已經耗儘了巨大的勇氣和心力。她隻是重新開始整理毛線,讓規律的、輕柔的動作填充這片沉默,仿佛剛才那短暫的詞語交換,隻是暮色中一個自然而然的片段。
燈光終究沒有亮起。她們就坐在漸深的黑暗裡,各自沉默。
但空氣中,似乎漂浮著一些無形的東西——兩個剛剛被賦予聲音的詞語碎片:“碎片”,“光”。它們像螢火蟲微弱的光點,在意識的黑暗裡短暫地閃爍了一下,雖然未能照亮前路,卻確鑿地證明了,光的存在。
林晚將下巴輕輕抵在並攏的膝蓋上,閉上了眼睛。在她腦海那片荒蕪的、由沉默統治的疆域裡,似乎有兩點極其微弱的星火,掙紮著,亮了一下。
第七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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