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陽光比往常更早地爬滿了窗台。周韻起床時,發現林晚已經醒了,或者說,她可能很早就已經保持著清醒。她依舊坐在老位置,但姿勢不再完全是防禦性的蜷縮,而是帶著一種靜默的等待。
周韻像往常一樣準備早餐,煎蛋的滋滋聲和米粥的香氣緩慢充盈著空間。當她將兩人的碗筷擺上餐桌時,目光不經意間掠過茶幾上那盆薄荷。經過一夜,葉片似乎更加挺括,邊緣的鋸齒在晨光裡清晰可見。
一個念頭自然而然地浮現。
周韻端著盛滿清水的玻璃小壺,走到茶幾旁。她沒有看林晚,注意力似乎完全集中在薄荷上。水流細細地、均勻地灑在泥土表麵,發出輕微的滋滋聲,慢慢滲透下去。幾顆水珠濺落在底部的葉片上,顫巍巍地滾動著,折射出細碎的光芒。
澆完水,周韻沒有立刻離開。她的手指輕輕拂過幾片沾著水珠的薄荷葉,像是在檢查它們的生機。然後,她的動作頓了頓,仿佛是無意的,她的指尖在陶碗的邊緣輕輕敲擊了兩下。
“叩、叩。”
清脆的、陶瓷特有的響聲,短暫而明確。
這聲音與風鈴的遙遠不同,與筆尖的沙沙也不同。它近在咫尺,來自於那個承載著新生命的陶碗,帶著一種實在的、物質的質感。
林晚的視線,被這近處的聲響吸引,落在了周韻的手指上,繼而落在那隻灰撲撲的陶碗上。
周韻收回手,轉身走向餐桌,語氣平常得像是在自言自語:“粥應該好了。”
她盛好兩碗粥,放在桌上。一碗放在自己常坐的位置,另一碗,則放在了桌子的另一側,那個靠近客廳、離林晚的角落更近一些的位置。那個位置,林晚幾乎從未靠近過。
周韻坐下,開始安靜地吃自己的早餐。她沒有招呼林晚,也沒有望向那邊,隻是留出了那個空位,和那碗冒著絲絲熱氣的白粥。
客廳裡一片寂靜,隻有周韻偶爾發出的、極其輕微的餐具碰撞聲。
時間在米粥逐漸消散的熱氣中流逝。陽光移動,將餐桌的一角照得明亮。
過了很久,久到周韻碗裡的粥已經見了底,那碗留給林晚的粥也不再冒出熱氣時,角落裡傳來了極其細微的布料摩擦聲。
周韻拿著勺子的手微微一頓,沒有抬頭。
她聽到一聲極輕的、腳掌接觸地麵的聲音。然後是另一聲。
腳步聲很慢,帶著遲疑,每一步之間都有長長的停頓,仿佛在試探地板的堅實程度。
周韻能感覺到那個身影在緩慢地移動,靠近。她沒有轉頭,視線落在自己空了的碗沿上,全身的感官卻都在捕捉著那個靠近的存在。
腳步聲在餐桌旁停了下來。
一片陰影落在桌麵上,擋住了部分陽光。
周韻依舊沒有抬頭,她隻是極其緩慢地,將手邊一個乾淨的小勺,輕輕推到了那碗已經溫涼的粥旁邊。
她聽到了一聲極其輕微的吸氣聲。
然後,一隻蒼白、瘦削的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伸了過來,指尖先是碰到了冰涼的陶瓷碗壁,停頓了一下,然後向下,握住了那隻小勺的木柄。
手指收緊。
勺子被拿了起來。
沒有更多的動作。那隻握著勺子的手,就那樣懸在碗的上方,仿佛在積蓄力量,又像是在進行某種無聲的確認。
周韻終於抬起眼。
她看到林晚站在桌邊,低著頭,凝視著碗裡溫白的米粥,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她的身體依然顯得有些僵硬,但站在那裡本身,已經是一個巨大的跨越。
她握著勺子,沒有動。但她的指尖,正真實地感受著勺柄的弧度,她的鼻腔,縈繞著米粥清淡卻溫暖的氣息。
這是一個開始。不是言語的,不是畫麵的,而是最基礎的、關於靠近、關於觸碰、關於接受一份簡單食物的開始。
晨光透過窗戶,籠罩著餐桌旁的兩個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中間隔著一碗不再冒熱氣的粥,和一次無聲的、艱難的觸碰。
第八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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