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上的短暫駐足,像在林晚與外部世界之間打通了一條細微的通風管道。雖然回到客廳,那片織片依舊占據著視覺的中心,但縈繞在她周身的空氣似乎不再那麼粘稠窒悶了。陽光的味道、茉莉的殘香、微風的觸感,如同看不見的養分,悄然浸潤著她因過度內耗而乾涸的感官。
她沒有立刻重新拿起棒針,投入那場似乎永無止境的“地衣蔓延”工程。她隻是坐著,任由自己沉浸在一種放空的狀態裡。目光沒有聚焦,耳中聽著掛鐘規律到近乎催眠的滴答聲,以及窗外偶爾傳來的、被距離軟化了的城市背景音。
周韻也沒有催促。她重新拿起自己的編織,但節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緩慢,棒針起落間帶著一種悠然的、享受過程本身的愜意。她甚至輕輕哼起了那段沒有歌詞的、古老的調子,旋律在安靜的客廳裡低回盤旋,像一層溫暖的薄紗,覆蓋在所有的物體之上,包括那片織片,也包括林晚。
這種不疾不徐的氛圍,感染了林晚。她感到一種深層的疲憊正被緩緩安撫,緊繃的神經如同被溫柔的手指一寸寸揉開。她意識到,之前的自己,就像一張拉滿的弓,時刻處於即將發射的臨界狀態。拆解巨結時是如此,構建新域時亦是如此。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用力,每一次心跳都承載著重量。
而現在,弓弦被稍稍鬆開了。
她學著周韻的樣子,嘗試調整自己的呼吸。不再是為了配合某個操作而刻意控製的淺呼吸,而是更深、更緩,讓氣息沉入丹田,再自然地呼出。起初有些困難,胸腔似乎習慣了那種緊縮的狀態,抗拒著充分的擴張。但她耐心地嘗試著,將注意力完全放在一呼一吸之間,感受著空氣如何流入,又如何流出。
漸漸地,一種奇妙的同步開始出現。她的呼吸節奏,不知不覺地與周韻哼唱的旋律、與掛鐘的滴答聲、甚至與周韻手中棒針那舒緩的起落,產生了某種共鳴。它們不再是各自獨立的聲音和動作,而是融合成了一種統一的、安寧的律動。
在這個律動中,時間似乎放慢了腳步。焦慮和急迫感,如同退潮般緩緩散去。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當自己呼氣時,肩膀會不自覺地微微下沉一些;當吸氣時,脊背會自然地挺直一分。身體在自發地尋找著最放鬆、最不耗能的姿態。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那片織片,心態已然不同。那片尚未被“征服”的廣袤“荒原”,不再顯得那麼咄咄逼人,仿佛一片等待開墾的、沉默的土地,自有其存在的節奏和理由。而她剛剛建立的那片“新域”,在此時的光線下,也顯得更加沉穩和紮實,仿佛已經在此地生長了許久,與周圍的“荒原”形成了一種暫時的、但並非對立的平衡。
她明白了周韻帶她去陽台的深意。不僅僅是讓她休息,更是讓她重新校準內在的“呼吸節奏”。創造與修複,如同生命的吐納,需要有張有弛。過度緊繃,隻會導致斷裂;一味鬆弛,則意味著停滯。
當她的呼吸終於變得深長、平穩,與整個空間的律動和諧一致時,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從內而外的寧靜與力量。這不是逃避問題得來的虛假平靜,而是在認清問題的龐雜與自身的局限後,依然能夠安住於當下的、真實的平靜。
她伸出手,沒有去拿棒針,而是拿起了旁邊那杯已經微涼的茉莉花茶。她小口地喝著,感受著茶水的溫潤流過喉嚨。然後,她做了一件幾天來從未做過的事情——她非常自然地將身體向後靠去,完全倚在沙發柔軟的靠背上,閉上了眼睛。
她沒有睡著,隻是在這種全新的、放鬆的節奏中,簡單地休息著。腦海中不再充斥著織片的圖案、線股的走向、下一步的計劃。隻是一片祥和的空白,偶爾有周韻哼唱的旋律和棒針的輕響如魚兒般滑過。
周韻的哼唱聲不知何時停了。她看著倚在沙發上、麵容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恬淡的林晚,眼神柔和得像融化的琥珀。她知道,這個女孩,正在學會一種比任何編織技巧都更為重要的東西——如何與她自身的生命,以及生命中的殘缺與痛苦,和平共處。
過了不知多久,林晚重新睜開眼。眼中沒有了之前的亢奮與掙紮,也沒有了茫然與疲憊,隻有一種如秋水般明澈的平靜。
她坐直身體,目光再次投向那片織片。這一次,她的眼神裡帶著的不再是征服者的銳氣,而是園丁般的耐心與慈悲。
她伸出手,終於重新拿起了棒針。但她的動作不再急切,而是帶著一種從容不迫的韻律。她選擇了一處“新域”與“荒原”交界的小小縫隙,開始用一段柔軟的“填充料”,進行極其緩慢的、連接性的編織。
每一針都穩而輕,仿佛不是在強行縫合,而是在邀請,在溝通。
她的呼吸,與她手中的動作,完美地同步著。
客廳裡,再次響起了編織的聲音。
但這一次的“哢噠”聲,不再急促,不再緊繃。
它融入了掛鐘的滴答,融入了窗外的風聲,融入了這片空間安寧的呼吸裡。
成為了這嶄新節奏中,一個和諧的音符。
第一百三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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