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林晚稱為“觸摸雲”的小織物,像蒲公英種子般輕盈地散落在客廳各處。它們沒有實際功用,卻以一種奇特的方式改變著空間的質感。周韻發現,自己偶爾會無意識地伸手去觸碰窗台上的那片“雲”,指尖陷入柔軟的纖維,帶來片刻的寧神;林晚自己,則在一次午睡驚醒時,下意識地抓住了沙發角落那個球狀的“雲”,它的實在感有效地安撫了那瞬間的心悸。
這些“雲”似乎擁有超越其物理形態的“重量”——一種情感的、能量的重量。它們是由被遺棄的線頭、即興的念頭和放鬆的手指共同創造的,它們承載的不是技藝或目的,而是一種狀態,一種輕鬆、接納與payfu的存在狀態。
林晚看著木匣蓋上那個小球狀的“雲”,灰色的樟木與潔白的毛線形成溫和的對比。那片承載著沉重過去的灰色織物,與這個代表著輕盈當下的白色小雲,以一種非語言的方式共存著。過去沒有被掩蓋,現在也沒有被過去拖拽。它們隻是並置在那裡,如同山脈與天空,各自擁有不同的重量與質地,共同構成完整的風景。
這種並置本身,就是一種深刻的療愈。
一天,周韻在整理書架時,搬下一隻蒙塵的紙箱。箱子裡是一些舊物,她翻找片刻,取出一個扁平的、用牛皮紙包裹的東西。她拆開牛皮紙,裡麵是一幅簡單的十字繡作品,繡的是幾枝疏朗的梅花,針法稚嫩,顏色也有些褪敗,但能看出繡者的用心。
“這是我女兒小時候繡的,”周韻將繡片遞給林晚看,語氣平常,“第一次學,歪歪扭扭的,非要掛在牆上。”
林晚接過繡片,指尖拂過那些略顯淩亂卻充滿生命力的針腳。她能想象一個小女孩,如何笨拙而專注地將彩線穿過布格,創造出她眼中最美的圖案。這件不完美的作品,因為承載了那段時光與情感,而顯得珍貴。
“後來呢?”林晚輕聲問。
“後來啊,”周韻笑了笑,眼神有些悠遠,“長大了,忙了,就不弄這些了。搬家幾次,好多東西都丟了,這個不知怎麼留下來了。”
林晚將繡片遞還給周韻。周韻卻沒有收回去,隻是看著林晚手中的“觸摸雲”,又看了看那幅梅花繡片,說:“這些東西,沒什麼用,但有時候,就是這點‘沒用’的東西,能讓人記得自己是誰,從哪裡來。”
林晚怔住了。她低頭看著自己掌心裡那塊無名的、柔軟的織物,再看向周韻手中那幅稚嫩的繡片。它們都“沒用”,但它們都真實地記錄了一段生命的存在,一種創造的衝動,一份手與心連接的痕跡。
她忽然明白了周韻給她看這幅舊繡片的用意。創造,並非一定要產出完美的、有用的作品。其核心,在於那個“動”的過程,在於將內在的感知、情緒、甚至混亂,通過雙手,轉化為外在的、可觸摸的形式。這個過程本身,就是確認自身存在、梳理內在世界的方式。無論是她修複那片痛苦的灰色織物,還是編織這件原白色披肩,抑或是即興鉤織這些“觸摸雲”,其本質都是一樣的。
有用的,是結果。
而無用的,往往是過程,是靈魂的痕跡。
周韻將梅花繡片重新用牛皮紙包好,卻沒有放回紙箱,而是將它立在了書架上一個空著的位置,與幾本書並排。那幅稚嫩的、褪色的作品,立刻為那片書架增添了一絲溫暖的、個人的曆史感。
林晚看著周韻的動作,心中有所觸動。她起身,走到木匣邊,將蓋子上那個球狀的“觸摸雲”拿了下來。她走到書架前,猶豫了一下,然後將那個小白球,輕輕地放在了那幅梅花繡片的旁邊。
潔白的、無定形的“雲”,與泛黃的、有著具體圖案的繡片,並置在一起。一個代表著此刻的、輕盈的、無目的的創造;一個代表著過去的、稚嫩的、充滿情感的嘗試。它們跨越時空,在這麵書架上相遇,共同訴說著關於“創造”本身的、樸素而永恒的真理。
周韻看著林晚的這個舉動,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而欣慰的光芒。她什麼也沒說,隻是伸出手,輕輕調整了一下那個小白球的角度,讓它立得更穩一些。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落在書架上,照亮了那幅小小的梅花,也照亮了那片柔軟的“雲”。
林晚退後一步,看著自己的“雲”與周韻女兒的“梅花”安靜相伴。一種難以言喻的圓滿感,如同溫潤的水,緩緩充滿她的胸腔。
這些看似無用的、輕飄飄的物件,
卻承載著生命中最有分量的東西——
記憶,情感,以及,我們曾經存在過、創造過的證明。
雲的重量,在心秤上。
而心,知道它值幾何。
第一百五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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