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的練武場，總比府裡其他地方醒得更早。天剛蒙蒙亮，東方的天際才染出一抹淺金，練武場的青石板上就已經落了個挺拔的身影。晨光透過稀疏的梧桐葉，灑在兵器架上，給亮銀色的長槍、玄鐵打造的大刀鍍上了層暖光，連立在角落的木質木樁，都沾著晨露的濕氣，透著股韌勁。
葉驚瀾握著柄沉甸甸的鐵劍，站在練武場中央。他今天穿了身玄色的勁裝，袖口褲腳都束得緊緊的，露出結實的腳踝和小臂。少年人原本有些跳脫的眉眼，此刻卻繃得緊緊的，眼神專注地盯著前方的稻草人——那上麵用紅漆畫著幾個圈，是他今天的目標：每一劍都要刺中紅心。
“喝！”他低喝一聲，手臂用力，鐵劍帶著破風的銳響，直刺向稻草人的紅心。劍尖精準地穿過紅漆圈，深深紮進稻草裡，濺起幾點乾草屑。他手腕一轉，劍身在稻草上劃出個利落的弧，才猛地拔出——動作比前幾天快了半分，力道也沉了不少，連握劍的手，指節都因為用力而泛白。
“三少爺，您這劍刺得比昨天穩多了！”守在練武場的武師趙叔從兵器架後走出來，手裡拿著塊擦汗的布巾，眼裡帶著幾分驚訝，“往常這個時辰，您早就鬨著要去給小姐摘靈果了，今天怎麼練得這麼起勁兒？”
葉驚瀾沒立刻接布巾，隻是抬手抹了把額角的汗——汗珠順著他的額發滑下來，滴在青石板上，暈開一小片濕痕。他喘了口氣，握著劍的手卻沒鬆：“趙叔，再陪我練一套拳法吧。”
趙叔愣了愣，見他眼神認真，不像是在鬨著玩，便點了點頭：“好，你先活動活動手腕，彆傷著筋。”
葉驚瀾依言甩了甩胳膊，手腕轉動時，能看到他小臂上隱約的肌肉線條——這是近半個月來，他比往常多練兩個時辰的成果。以前他總覺得，父親教的拳法枯燥，武師要求的紮馬步無聊，練一會兒就想著溜去靈寵園逗妹妹，或是去靈植園摘些甜果子。可現在，他站在練武場，每一次出拳、每一次劈劍，心裡都揣著個沉甸甸的念頭。
前幾天晚上，他路過父母的書房，無意間聽到父親和母親的對話。母親的聲音帶著擔憂，說妹妹的力量越來越難控，京城外麵有不少盯著特殊體質的人；父親的聲音沉得很，說要儘快送妹妹去萬象書院，找個安全的地方修習。他躲在廊柱後，沒敢進去，卻把那些話都記在了心裡——原來妹妹不是隻會鬨著要糖吃的小娃娃，她身上藏著這麼多危險，而自己這個做三哥的，以前還總帶著她闖禍，連她生氣時會發冷都沒當回事。
“三少爺，準備好了嗎？”趙叔的聲音拉回了他的思緒。
葉驚瀾深吸一口氣，點頭：“準備好了！”
他紮穩馬步，雙臂抬起，擺出父親教的“開山拳”起手式。這套拳法剛猛有力，講究的是硬碰硬的力道，以前他總嫌累，出拳軟綿綿的，今天卻格外認真——拳頭攥得緊緊的，指骨分明，出拳時帶著風聲，“咚”的一聲，結結實實地打在趙叔的手臂上。
“力道夠了，但下盤還不穩。”趙叔順著他的拳勁往後退了半步，耐心指點，“腳再分開些，重心往下壓，這樣出拳才不會飄。”
葉驚瀾聽話地調整姿勢，重新出拳。這次他把重心壓得更低，拳頭上的力道更沉，打在趙叔手臂上時，自己的虎口都微微發麻。他沒喊疼，隻是咬著牙，一拳接一拳地打——汗水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淌，浸濕了勁裝的領口，後背更是早就汗透了，貼在身上，涼絲絲的，可他卻像是沒察覺，眼神裡隻有一股不服輸的勁。
他想起上個月，妹妹在靈寵園抱著白絨兔笑的時候，頭頂突然閃過一對毛茸茸的狐耳。當時他還覺得好玩，笑著跟妹妹說“瑤瑤長耳朵啦”，卻沒看到母親當時擔憂的眼神。現在他才知道，那不是好玩的把戲，是妹妹體內的妖力在冒頭，是她自己都控製不了的危險信號。
若是以後有人看到妹妹的狐耳，說她是“怪物”怎麼辦？若是有人想抓妹妹，用她的血脈做壞事怎麼辦？
葉驚瀾越想，出拳越用力。他的手臂開始發酸，肩膀也隱隱作痛，可他不敢停——他得變強，變得比誰都強，強到能把那些想欺負妹妹的人都打跑，強到能像大哥那樣，給妹妹擋下所有麻煩，強到母親和父親提起妹妹時，不用再皺著眉頭擔憂。
“三少爺，歇會兒吧！”趙叔見他臉色發白，呼吸也變得急促，連忙抓住他的手腕，“再練下去該傷著自己了。”
葉驚瀾被他拉住，才停下動作。他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手心磨出了紅印，指縫裡還沾著點青石板的灰。他想起昨天晚上，妹妹偷偷塞給他一顆靈果，說“三哥吃，甜”，小手上還沾著果汁，軟乎乎的。
“我還能練。”他掙開趙叔的手，拿起旁邊的長槍，“再紮半個時辰馬步。”
趙叔看著他倔強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卻沒再阻攔。他跟著葉驚瀾好幾年了，知道這三少爺看著跳脫，心裡卻比誰都護短——尤其是護著那位小公主似的妹妹。以前是鬨著玩的護，現在是真的把“護著妹妹”當成了正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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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驚瀾紮著馬步，手裡握著長槍，槍尖穩穩地對著前方的木樁。晨光慢慢升高，曬得他後背發燙，汗水順著脊梁往下流，癢得難受，可他連動都沒動。他盯著木樁上的裂痕，心裡默念：再堅持一會兒，再強一點，就能保護瑤瑤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到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伴著個軟乎乎的聲音：“三哥～”
葉驚瀾心裡一動，猛地回頭，就看到葉夕瑤被春桃牽著，站在練武場的入口。小丫頭穿著件粉白的小裙，手裡舉著個油紙包，看到他，眼睛立刻亮了，掙脫春桃的手，邁著小短腿跑過來：“三哥，吃～”
葉驚瀾連忙收了馬步，快步走過去，生怕她摔著。他蹲下身，剛想說話，就看到小丫頭把油紙包遞到他麵前——裡麵是塊剛做好的桂花糕，還冒著點熱氣，上麵沾著顆小小的紅豆。
“瑤瑤怎麼來了？”葉驚瀾接過桂花糕，指尖觸到溫熱的油紙，心裡暖暖的。
“二哥說，三哥在練武，餓～”葉夕瑤伸出小胖手，擦了擦他臉上的汗，小手軟乎乎的，帶著點奶香，“三哥，累嗎？”
葉驚瀾看著妹妹清澈的眼睛，剛才練拳的疲憊好像一下子就散了。他咬了口桂花糕，甜香在嘴裡散開，比任何時候都好吃。他笑著點頭，卻故意擺出個強壯的姿勢，舉起胳膊：“你看三哥，一點都不累！以後三哥變厲害了，就能保護瑤瑤，誰都不能欺負你！”
小丫頭似懂非懂地眨眨眼，卻還是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三哥最棒！”
葉驚瀾的心像被泡在了蜜裡，他把妹妹抱起來，轉身對春桃說：“你先帶瑤瑤去旁邊玩，我再練一會兒就來陪她。”
春桃笑著點頭，帶著葉夕瑤走到練武場的樹蔭下。葉驚瀾看著妹妹坐在石凳上，乖乖地玩著手裡的玉鈴鐺，心裡的決心更堅定了。他握緊手裡的長槍，重新站回練武場中央——陽光正好，少年的身影在晨光裡格外挺拔，每一次出槍、每一次劈劍，都帶著守護的決心，像棵正在茁壯成長的小樹，要為他最珍視的人，撐起一片安穩的天地。
風掠過練武場，卷起幾片落葉，也卷起少年低沉的誓言，輕輕落在樹蔭下的小身影旁——那是隻有他自己知道的承諾：瑤瑤，三哥會一直保護你，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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