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把青石驛裹得格外靜，隻有院角的蟲鳴不知疲倦，此起彼伏地飄進二樓房間。窗欞半開著，月光像篩碎的銀粉，落在淺粉的被褥上，映得床尾那隻玉狐狸玩偶的絨毛都泛著柔光。葉夕瑤側躺在床上，懷裡緊緊抱著小白——靈狐幼崽蜷成小小的一團，暖乎乎的毛蹭著她的手腕，呼吸輕得像片落在掌心的桂花瓣，可她睜著眼睛，睫毛在月光下投出細細的影，半點睡意都沒有。
“小白，你聽，蟲子在說話呢。”小丫頭把臉輕輕貼在小白的絨毛上，聲音輕得怕被蟲鳴蓋過，指尖無意識地摸著發間的珍珠簪——那裡麵藏著娘放的狐珠，溫溫的觸感讓她想起娘燉靈魚湯時的樣子，“以前在家裡，這個時候娘該把靈魚湯端來了，湯裡會放我喜歡的桃花果乾，還會撒點剛摘的桂花，喝一口，暖到肚子裡……”
她說著，喉嚨忽然有點發緊，鼻尖也酸酸的。小白像是察覺到她的情緒，輕輕抬起頭，用濕軟的鼻子蹭了蹭她的下巴，喉嚨裡發出“嗚嗚”的軟聲，像在哼著不成調的安慰。小丫頭笑了笑，伸手擦了擦眼角——不知道什麼時候，竟沾了點濕意。
“還有三哥，他現在會不會在靈植園裡呀？”她又輕輕拍了拍小白的背，聲音裡多了點委屈的顫音，“上次他說要給我抓最大的彩翼蝶，還說要教我怎麼讓蝴蝶停在指尖，結果我還沒學會，就要去書院了……要是三哥在這兒，肯定會拉著我去院子裡找‘會發光的蟲子’，才不會讓我這麼無聊呢。”
蟲鳴還在繼續，有的尖細，有的低沉，像在湊著熱鬨，卻襯得房間裡更靜了。小丫頭把臉埋進小白的絨毛裡，小聲吸了吸鼻子，眼淚還是忍不住掉了下來，打濕了一小片雪白的毛。小白不再亂動，乖乖地貼著她的臉頰，用溫熱的身子裹住她的手，像團小小的暖爐。
“小白，你說……哥哥們現在會不會想我呀？”她的聲音帶著哭腔，越來越小，“二哥做的靈糖快吃完了，到了書院，廚房做的會不會跟二哥做的一樣甜？大哥雖然在隔壁，可他白天要看輿圖，晚上還要跟護衛說話，我不想打擾他……”
話音剛落，房間門忽然被輕輕推開一條縫，一道溫和的身影映在月光裡——是葉辰瑾。他剛才在隔壁整理去書院的路線，隱約聽到這邊有小聲的啜泣，放心不下，便端著杯溫好的靈蜜水過來了。他穿著件素白的中衣，袖口挽著，手裡的瓷杯冒著淡淡的熱氣，腳步放得極輕，生怕嚇著床上的妹妹。
“瑤瑤還沒睡嗎？”葉辰瑾的聲音像浸了溫水，輕輕落在房間裡。他走到床邊，把靈蜜水放在床頭的小桌上，彎腰摸了摸小丫頭的頭，指尖碰到她微濕的眼角，心裡也跟著軟了軟，“是不是聽著蟲鳴，想起家裡的事了？”
小丫頭聽到大哥的聲音，連忙擦乾眼淚，抬起頭時，眼眶還是紅紅的，像隻受了委屈的小兔子。她攥著小白的絨毛，小聲說：“大哥……我不是故意哭的，就是有點想娘，想三哥和二哥。”
“大哥知道。”葉辰瑾坐在床沿，拿起桌上的靈蜜水，遞到她麵前，杯沿還帶著溫溫的暖意，“先喝點甜水，大哥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小丫頭點點頭，接過靈蜜水，小口喝著。甜潤的靈蜜滑過喉嚨，心裡的委屈好像散了些。她抱著小白，坐起身，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葉辰瑾——以前在家裡，大哥很少講故事，每次講，都是她和三哥湊在旁邊，聽得入迷。
“大哥小時候第一次去書院，比你還緊張呢。”葉辰瑾輕輕調整了下枕頭，讓她靠得舒服些，聲音放緩了些，“那時候我才六歲，背著小包袱，走三步就回頭看娘一眼，生怕娘走了。到了書院，我發現靈植園裡有會變色的花，還有個姓蘇的小師兄，他會用靈力讓蝴蝶排成隊，繞著靈植飛……”
他講得很細，說蘇師兄怎麼教他辨認靈草，說第一次畫符時把符紙畫成了“小狐狸”，被長老笑著誇“有靈氣”；說書院的廚房裡，廚娘會在午後烤桂花糕，誰要是幫著摘靈果，就能多拿一塊。小丫頭聽得入了迷，眼睛越來越亮，時不時打斷他：“大哥，書院的靈植園真的有會變色的花嗎？”“蘇師兄現在還在書院嗎？”
“當然有，等你到了書院，大哥帶你去看。”葉辰瑾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又接著說，“有一次，我和蘇師兄去後山摘靈果，遇到了一隻小靈狐，跟小白很像，也是雪白雪白的，它還偷了我們摘的靈果，跑的時候差點摔進溪裡，還是我用靈力拉了它一把……”
葉夕瑤抱著小白，聽得眼睛都不眨，剛才的思鄉之情漸漸被故事裡的趣事衝散了。小白也好像聽入了迷，乖乖地蜷在她懷裡，尾巴尖輕輕晃了晃。靈蜜水喝完了，葉辰瑾接過空杯放在桌上，又幫她掖了掖被角：“困了嗎？困了就睡，明天咱們就能看到書院外的清風驛了，那裡有賣靈果乾的小攤子，比家裡的還甜。”
小丫頭打了個小小的哈欠，點了點頭，慢慢躺下，懷裡還抱著小白。葉辰瑾坐在床邊，看著她的眼睛慢慢閉上，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意——想必是夢到了書院的靈植園，或是那隻偷靈果的小靈狐。
他輕輕站起身，把空杯放在手裡，又看了眼睡得安穩的妹妹，才輕輕帶上門，留了條小縫，讓窗外的蟲鳴和月光能再陪她一會兒。走廊裡的燈籠泛著暖光，葉辰瑾握著空杯，心裡想著：等明天，再給她買些靈果乾，讓她的路上，再多些甜意。
房間裡，蟲鳴依舊，月光依舊。葉夕瑤抱著小白，手心貼著發間的狐珠，夢裡好像回到了將軍府的庭院，又好像站在了書院的靈植園裡，大哥牽著她的手，蘇師兄正笑著讓蝴蝶繞著她飛，暖得像初秋最溫柔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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