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萬劍宗遺址取得金靈珠後,葉塵並未急於趕往下一處絕地。他駕馭著清風,收斂了所有氣息,如同一個普通的旅人,向著記憶中的方向而去。
數日後,一座熟悉的城池輪廓,出現在地平線上。
青雲城。
城牆依舊高大,但比起記憶中的斑駁,如今卻修繕一新,牆體上甚至隱隱流動著加固的靈光。城門口車水馬龍,人流如織,比以往繁華了何止十倍。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原本懸掛“青雲城”牌匾的位置,如今卻換上了一塊更加巨大、更加氣派的玉匾,上書三個龍飛鳳舞、隱隱有混沌之氣流轉的大字——
“混沌聖城”!
城門口守衛的修士,身著統一的、帶有混沌紋路的嶄新製式靈甲,氣息精悍,眼神銳利,修為赫然都達到了築基期,領隊者甚至是一位假丹修士!他們認真盤查著進出的人流,秩序井然。
葉塵站在遠處,看著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池,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混沌聖城……是因他而改名。
他沒有驚動任何人,身形如同鬼魅般融入人群,一步踏出,已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城內。
城內的變化更是天翻地覆。街道拓寬了數倍,以某種堅固的靈材鋪就,光可鑒人。兩旁店鋪林立,販賣著各種品階明顯高出以往的丹藥、法器、符籙。往來修士絡繹不絕,其中甚至不乏金丹修士的身影,氣息混雜,顯然來自大陸各地。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靈氣,顯然城下被布置了大型聚靈陣法。
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與有榮焉的自信與朝氣。談論的話題,十句有八句離不開“混沌共主”、“隕星平原”、“飛升之路”……
葉塵如同一個透明的旁觀者,漫步在熙攘的街道上。他看到了原本葉家府邸所在的那條街,如今已被擴建為城中最寬闊的“聖主大道”,直通城中心一座新建的、氣勢恢宏的“共主行宮”。而行宮旁邊,那片原本屬於葉家的宅邸區域,雖然依舊存在,卻被更加高大的圍牆保護起來,門口有氣息沉凝的修士守衛,匾額上寫著——“聖祖葉家”。
他的家,已成了聖地。
葉塵沒有前往那戒備森嚴的“聖祖葉家”,也沒有去那象征著無上權柄的“共主行宮”。他的腳步,遵循著記憶深處最樸素的指引,拐入了一條相對僻靜、卻依舊整潔寬敞的青石小巷。
巷子深處,一座看起來頗為普通、甚至有些陳舊的三進院落靜靜矗立。院門虛掩著,門楣上掛著一塊老舊的木匾,上麵是葉塵父親葉雲天親手所書的兩個字——“葉府”。
這裡,才是他記憶中真正的家。是那個他出生、成長,經曆過親情溫暖,也承受過退婚之辱的起點。
顯然,青雲門和現在的葉家主事之人,很懂得分寸,將這座承載了葉塵太多過往的老宅完好地保留了下來,並未進行過多修繕與擴張,維持著它原本的模樣,作為一種象征與紀念。
葉塵站在門前,沉默了許久。以他如今的神識,輕易便能感知到院內的一切。
父親葉雲天並未在正廳,而是在後院的練武場上,一招一式地打著一套最基礎的淬體拳法。動作緩慢,卻一絲不苟。他的修為,在大量資源的堆積下,已然達到了築基後期,但鬢角卻已花白,眉宇間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落寞與思念。他打的,是葉塵幼時他親自教導的拳法。
母親柳婉儀則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中拿著一件小小的、明顯是孩童穿的舊衣衫,輕輕摩挲著,眼神有些空洞,低聲念叨著什麼。她的氣息比葉雲天更弱一些,停留在築基初期,眼角爬滿了細密的皺紋。
他們身邊,伺候的仆人不多,但個個氣息沉穩,眼神靈動,顯然都是精心挑選、修為不低的修士,此刻卻都恭謹地垂手立於遠處,不敢打擾。
沒有前呼後擁,沒有喧囂浮華。這座老宅,仿佛被時光遺忘,依舊沉浸在一種寧靜而略帶傷感的氛圍中。
葉塵的心,仿佛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修為通天又如何?大陸共主又如何?在父母眼中,他或許永遠都是那個需要他們牽掛的孩子。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那扇虛掩的木門。
吱呀——
老舊的木門發出熟悉的聲響,瞬間打破了院內的寧靜。
葉雲天打拳的動作一頓,柳婉儀摩挲衣衫的手也停了下來。兩人同時抬頭,望向門口。
當看到那道逆光而立、身影挺拔如鬆、麵容依稀有著記憶中輪廓,卻又帶著他們無法理解的深邃與威嚴的青衫身影時,兩人都愣住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柳婉儀手中的舊衣衫滑落在地,她嘴唇哆嗦著,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不敢置信地輕聲喚道:“塵……塵兒?”
葉雲天也收起了拳架,身體微微顫抖,虎目泛紅,緊緊盯著葉塵,喉嚨滾動,卻一時發不出聲音。
“父親,母親,不孝子葉塵……回來了。”葉塵快步上前,在父母麵前,撩起衣袍,便要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