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初次遭遇的墟獸，葉塵與墨淵二人更加謹慎。他們如同兩粒微塵，漂浮在這片充斥著破敗與死寂的宏大墓園中。定界羅盤的指針如同忠誠的向導，始終指向那深邃的黑暗深處，萬骸葬地的召喚若有若無。
飛行了一段距離，周圍的景象開始發生變化。不再僅僅是零散的世界碎片，開始出現一些相對“完整”的殘破大陸板塊。這些板塊巨大無比，上麵依稀可見山川河流的輪廓，甚至還有坍塌的城市遺跡，隻是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生機，蒙上了一層永恒的灰敗色彩。
“看那邊！”墨淵忽然指向左前方。
隻見一塊異常巨大的大陸碎片邊緣，殘留著一段極其宏偉、卻已斷裂的玉石階梯。那階梯每一階都高達百丈，寬不知幾許，上麵雕刻著早已模糊的古老圖騰，即便已然殘破，依舊能感受到其昔日通往某個至高之處的輝煌與莊嚴。階梯的儘頭，消失在虛無中，仿佛曾經連接著某個神聖的天庭或神域。
“這是……‘登神長階’的殘骸？”墨淵咂舌，“傳說一些鼎盛的大世界，會有這樣的建築，是頂尖強者登臨更高境界或覲見世界之主的途徑。連這樣的世界都破滅了，葬身於此……”
葉塵默默看著那斷裂的長階，感受到的是一種文明的厚重與終結的蒼涼。混沌之心碎片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悸動，仿佛在回應這片土地上曾經存在過的、強大的世界本源意誌最後的哀鳴。
他沒有停留，隻是將這份感悟沉澱於心，對“歸墟”，對“終結”，有了更直觀的認識。這對他完善自身的混沌大道，尤其是理解“終結”與“起始”的循環，有著潛移默化的好處。
繼續前行，他們又路過了一片“海洋”。那並非由水構成，而是完全由破碎的、失去了光澤的晶體顆粒彙聚而成，如同死去的星河，無聲地流淌在虛空之中。一些巨大如山脈的奇異骨骼半埋在晶體海洋裡，骨骼的材質非金非玉，閃爍著黯淡的幽光，顯然生前是了不得的強大生靈。
“寂滅晶海……據說是一些以晶體法則為主的世界破滅後，其核心本源湮滅形成的奇特景觀。”墨淵不愧是來自天巧界，見識廣博，一邊操控萬象定位儀記錄數據，一邊解釋道，“這些骨骼……看形態，有點像古籍中記載的‘星界古獸’，以吞噬星辰能量為生，成年的星界古獸，其實力堪比神泉境後期甚至巔峰！連它們都死在了這裡……”
歸墟，就像一座陳列著諸天萬界輝煌與滅亡證據的、無比宏大的博物館，每一件“展品”都訴說著一個世界的悲壯故事。
突然，葉塵停下了遁光，眉頭微蹙。
“怎麼了，葉兄？”墨淵立刻警覺，萬象定位儀掃視四周，並未發現明顯的能量波動或墟獸蹤跡。
“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葉塵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前方一片看似平靜的、由無數細碎塵埃和微小碎片組成的“霧區”，“這片區域，時空結構似乎異常‘粘稠’，而且……有種悲傷的情緒殘留。”
他的混沌靈覺遠超常人，尤其是融合了混沌之心碎片後，對時空和情緒的感知更加敏銳。
墨淵聞言，立刻調整萬象定位儀的探測模式，專注於時空參數和靈子波動一種假設的精神能量粒子）。片刻後，他臉色微變：“葉兄所言不虛！這片區域的時空曲率異常，像是有多個時空斷層疊加在一起，而且檢測到高強度的、混亂的靈子殘留，充滿了絕望、痛苦和不甘……這裡可能是一處大型古戰場的遺址，或者……是一個世界在最終破滅瞬間，其內億萬生靈的集體意識被歸墟捕捉、凝固於此形成的‘情緒沼澤’！”
“情緒沼澤？”葉塵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
“嗯，算是歸墟特有的一種險地。”墨淵解釋道，“它不直接攻擊肉身，卻會侵蝕神魂，放大心魔。修士陷入其中，極易被那無窮無儘的負麵情緒同化，陷入瘋狂或自我崩潰。而且因為時空粘稠，遁術效果大減，很難快速脫離。”
葉塵看著那片看似無害的、緩緩流動的塵埃霧區，點了點頭。這歸墟果然步步殺機，防不勝防。
“能繞過去嗎？”葉塵問。
墨淵看了看定位儀，又對比了一下定界羅盤的方向，搖了搖頭：“範圍太大，繞行的話，恐怕要耗費數倍時間，而且不確定其他路線是否更危險。羅盤指針直指這片霧區中心方向，萬骸葬地很可能就在其後。”
葉塵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決然：“既然如此，那就闖過去。墨道友，緊守心神，跟在我身邊。”
他再次撐開混沌領域，但這次，領域的性質發生了變化。不再是單純的防禦和化解能量，而是更多地融入了葉塵自身那堅不可摧的意誌，以及《萬化歸流》中“萬邪不侵，諸念不入”的意境。領域的灰色光芒變得內斂，仿佛一層流動的水幕，將兩人包裹。
“走！”
兩人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衝入了那片塵埃霧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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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入其中，周圍的壓力驟增。並非物理上的壓力，而是一種源自神魂層麵的沉重與粘滯感。仿佛陷入了無形的泥潭，飛行速度立刻慢了下來。
緊接著，無數混亂、破碎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潮水，無視物理防禦，直接湧入兩人的識海！
“不！我不想死！”
“為什麼？天道為何棄我！”
“殺！殺光一切！”
“吾之文明，萬世不朽……怎會如此……”
“恨！恨！恨！”
億萬生靈在末日降臨時的恐懼、絕望、憤怒、不甘、詛咒……種種極致的負麵情緒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毀滅的悲歌，瘋狂地衝擊著兩人的道心。
墨淵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蒼白，頭頂的清心寶珠光芒狂閃，顯然承受了巨大壓力。他咬緊牙關，體內功法運轉到極致，抵抗著這股精神侵蝕。
葉塵同樣感受到了衝擊。那海量的負麵情緒如同驚濤駭浪，試圖將他吞噬。但他道心堅定如鐵，曆經兩世，從微末中崛起，見證了太多的生死與興衰，意誌早已磨礪得無比強大。混沌神識如同磐石，任憑浪潮衝擊，巋然不動。
甚至，他主動引導一部分相對“純粹”的絕望與終結之意，融入自身的混沌大道中進行感悟。混沌，包羅萬象，自然也包括了這些負麵情緒和終結法則。理解它們，才能更好地駕馭混沌，才能更完善《萬化歸流》中“化歸”的一麵。
他的混沌領域微微波動，將那些衝擊而來的雜亂意念大部分過濾、分解，隻留下可供感悟的部分。這使得墨淵承受的壓力大減。
“葉兄……你這領域，也太變態了……”墨淵喘了口氣，心有餘悸。若非葉塵的領域特殊，他獨自陷入這等情緒沼澤，就算能撐過去，也必然神魂受損，道心蒙塵。
越往深處，時空粘稠感越強，負麵情緒也越發濃鬱，甚至開始顯化出一些光怪陸離的幻象：崩塌的天空、燃燒的大地、相互廝殺吞噬的扭曲人影……這些幻象直指內心最恐懼的事物。
墨淵眼前甚至出現了天巧界被未知敵人攻破，師門親友慘死的幻境，讓他目眥欲裂，氣息都紊亂了一瞬。幸好葉塵及時察覺，領域清光掃過，助他穩定心神。
“堅守本心，這些都是虛幻！”葉塵沉聲喝道，聲音中蘊含混沌道音，振聾發聵。
墨淵猛地驚醒，冷汗涔涔，連忙凝神靜氣，不敢再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