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冰原的夜晚,前所未有的漫長而寒冷。即便魔氣退散,陽光重現,這片被深淵魔息浸染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大地,依舊殘留著刺骨的陰冷與死寂。
臨時營地的篝火成了這片冰冷黑暗中唯一的光源與慰藉。火焰跳躍,映照著幸存者們疲憊而麻木的臉龐。沒有人高聲交談,隻有壓抑的啜泣、沉重的歎息,以及篝火燃燒時偶爾爆開的劈啪聲。丹藥的香氣與血腥氣、焦糊氣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戰爭結束後特有的、令人心頭沉悶的氣味。
淩清雪立於營地中央最高的一處冰台上,太清劍插在身邊,劍身映著火光,泛著清冷的光澤。她並未調息,而是以神念籠罩著整個營地及周邊區域,警惕著任何可能出現的變故。作為此刻聯軍中威望最高、狀態相對最好的巔峰強者,她肩負著守護這最後火種的責任。
鳳凰老祖與萬佛老僧在一旁盤坐調息,他們氣息萎靡,身上光華黯淡,顯然與魔將的最終對決以及先前的大戰消耗了太多本源,非短時間內可以恢複。海皇正在指揮海族利用水元力凝聚淨水,分發給大家。兕煌妖聖則帶著傷勢較輕的妖族戰士,在外圍巡邏,巨大的身影在夜色中如同沉默的山巒。
蘇婉清坐在靠近篝火的地方,手中依舊緊緊握著那枚古樸的戒指。她沒有哭泣,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望著火焰,眼神空洞,仿佛靈魂也隨之而去。王胖子守在她身邊,笨拙地試圖將一塊烤熱的乾糧遞給她,卻被她輕輕搖頭拒絕。小狸趴在她膝上,耳朵耷拉著,碧眸倒映著火光,卻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玄誠子與其他幾位傷勢稍輕的長老,正在逐一清點各派剩餘的人手,統計著傷亡與物資損耗。每報出一個名字,若無人應答,便意味著又一位同道隕落,氣氛便更沉重一分。
“九天太清宮,內門弟子李慕白……確認隕落。”
“萬獸山,青鸞部統領……確認隕落。”
“西海龍宮,三太子敖丙……確認隕落。”
“大雷音寺,戒律院首座玄苦大師……確認隕落。”
……
名單很長,長的讓人絕望。靈界人族、妖族、海族最精銳的力量,幾乎在這一戰中折損殆儘。許多傳承悠久的宗門、族群,經此一役,已是名存實亡。
“經初步統計,”玄誠子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沙啞與悲痛,“聯軍生還者,不足出征時的一成半。神泉境道友,隕落……十一人。靈海、靈河境修士,傷亡更是不計其數。”
篝火旁一片死寂。雖然早有預料,但當這冰冷的數字被正式公布,依舊像一記重錘,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此戰之慘烈,亙古未有。”萬佛老僧緩緩睜開眼,聲音低沉,“然,魔門已毀,天魔受挫,此界得以延續。諸位道友之犧牲,重於泰山。我等幸存者,當繼承遺誌,砥礪前行。”
他的話帶著佛門的慈悲與堅定,稍稍驅散了一些彌漫的絕望。
“老和尚說得對!”兕煌妖聖低沉的聲音如同悶雷響起,他拖著傷痕累累的本體走回營地邊緣,“死了的,是英雄!活著的,就得把他們的份一起活下去!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等老子傷好了,還要殺到魔淵老巢去!”
這粗獷的話語,反而讓不少妖族和人族修士抬起了頭,眼中重新燃起一絲血性。
淩清雪適時開口,聲音清越,傳遍營地:“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當務之急,是儘快離開此地。永夜魔域環境惡劣,魔氣雖散,餘毒猶存,不利於傷員恢複。我等需返回各自宗門,休養生息,重整旗鼓。”
她的話將眾人從悲慟中拉回了現實。確實,此地不宜久留。
“淩仙子所言極是。”海皇點頭,“我西海龍宮尚有部分力量留守,可先行開辟通道,護送重傷者返回。”
“萬獸山亦可接應。”鳳凰老祖虛弱地補充。
“大雷音寺願開放秘境,供各方道友療傷休整。”萬佛老僧也表態。
很快,撤離方案被初步製定。由狀態相對較好的海族和部分妖族先行開路,清理返回路線上可能存在的零散魔物和空間不穩定區域。重傷員由各派高手護送,緊隨其後。淩清雪、萬佛老僧、鳳凰老祖等頂尖戰力則負責斷後,確保撤離過程萬無一失。
決議已定,營地中再次忙碌起來。還能行動的修士開始協助整理行裝,收斂同伴的遺物若還有殘留),準備踏上歸途。
蘇婉清在王胖子的攙扶下站起身,她最後望了一眼那片魔門曾經聳立、如今隻剩巨坑的方向,將手中的戒指小心翼翼地用一根細繩穿起,貼身戴好。冰涼的觸感貼在胸口,卻仿佛給了她一絲力量。
“我們回家。”她輕聲對王胖子和小狸說,聲音雖弱,卻不再空洞。
王胖子重重嗯了一聲,扛起了他的巨斧。小狸也抖了抖毛發,站了起來,跟在蘇婉清腳邊。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聯軍殘部,這支承載著靈界最後希望與無儘悲傷的隊伍,開始悄無聲息地撤離永夜冰原。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他們的隊伍不再雄壯,旌旗殘破,人人帶傷,步履蹣跚。來時浩浩蕩蕩,歸時淒淒惶惶。但他們的脊梁,在經曆了血與火的淬煉、生與死的考驗後,卻比來時更加挺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