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迎著箭雨衝鋒的身影,像一柄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所有逃竄士兵的眼球上!
獨臂老兵趙鐵牛,瞳孔劇烈收縮!
他看見了!
他看見那位九殿下,並沒有直挺挺地衝。
而是將身子壓得極低,腳下碎步踩得又快又密。
他好像能提前看到箭矢落下的軌跡,總是在箭落下的前一刻,身子就恰好讓開了半個身位。
手中的破盾,也沒有舞得密不透風。
他隻在實在躲不開的時候,才用盾牌磕開那些射向要害的冷箭。
然而,蕭煜的腳步,沒有絲毫的停頓!
他不僅沒有後退,反而離山坡越來越近!
趙鐵牛當了二十年兵,他看得出來,蕭煜那每一個動作,都是從死人堆裡練出來的戰場殺人技。
可是……他一個金枝玉葉的皇子,怎麼會懂這些泥腿子才懂的活命本事?
“我……我在乾什麼?”
趙鐵牛看著自己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的獨臂,又看了看身後那些哭爹喊娘、滿地亂爬的同袍。
一股又燙又辣的東西,從胸口直衝腦門。
他想起了二十年前,在北境戰場上的時候,他跟著老將軍,麵對十倍於己的北狄鐵騎,也沒有像今天這樣,像一條狗一樣趴在地上!
可今天,怎麼就趴下了?
怎麼就活成了一條狗。
“啊啊啊!”
趙鐵牛發出野獸般的咆哮!
他一把扔掉撐著身子的破木棍,手在地上摸索,從一具剛死的同袍身上,抓過一把豁了口的腰刀。
“弟兄們!”
他用儘全身的力氣嘶吼,聲音沙啞得似磨砂!
“咱們的命,早就是撿來的了。死,也得站直了!”
他用獨臂拄著刀,瘸著腿,從地上掙紮著站起來,指著前麵那個還在衝鋒的背影。
“殿下還在前頭為我們拚命,你們他娘的,都瞎了?”
“跟我衝!”
趙鐵牛一條胳膊,一條瘸腿,衝了出去。他的衝鋒姿勢很難看,歪歪扭扭,可那背影,卻直得像一杆槍。
幾個同樣趴在地上裝死的老兵,哆哆嗦嗦地抬起了頭。
“操,左右是個死。”
“王麻子,起來,跟老子走!”
“不能讓殿下一個人死在前頭,老子這張臉,還要呢。”
七八個殘兵,眼中最後一點光,被血色點燃。
他們嚎叫著,互相攙扶著,從地上爬起來,跟在趙鐵牛身後,組成了一道七零八落的衝鋒線。
【叮!趙鐵牛忠誠度+20!】
【叮!李瘸子忠誠度+30!】
【叮!王麻子忠誠度+25!】
……
馬車旁。
張猛的眼睛紅得要滴出血,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殿下!”
他想衝,可蕭煜那句“站住”,像釘子一樣把他釘在原地。殿下在用自己做誘餌,他現在衝上去,計劃就全完了。
旁邊的狄英,呼吸粗重,目光卻死死鎖在蕭煜的身上。
他練了半輩子武,追求的是招式精妙,一招一式都要漂亮。可今天看到的,讓他心裡那套東西,正在一點點碎裂。
那不是武,那是殺人的技藝。
戰場上,沒有花架子,隻有怎麼用最省的力氣,取走最多的命。
就在此時,他心中的武道信仰,正在被重塑!
……
山坡上,林威的眼角在抽搐。
“怎麼回事?”
“一個人?”
“他一個人就衝過來了?”
兩輪箭雨,射死了十幾個廢物,但最該死的那一個,毫發無傷。
旁邊的錢彬,臉都白了,手裡的扇子也收了起來。
“林統領,這小子不對勁,彆讓他上來!”
“慌個屁!”
林威感覺自己的臉被打腫了,一股邪火湧了上來。
“刀盾手!長槍兵!結陣,往下壓!”
“給我把他剁成肉醬!”
“殺!”
刹那間,近兩百名府兵,舉著刀盾,端著長槍,開始向下緩緩壓來。
然而,衝在最前麵的蕭煜,停下了腳步。
他體內的氣力,在剛才的衝鋒中已經消耗了小半,手臂被箭矢劃開了一道口子,血正順著手腕往下淌。
但他對戰場的感知,卻前所未有的清晰。
那些衝上來的府兵,動作,呼吸,陣型的空隙,在他眼裡,被放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