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的大廳內,時間仿佛凝固。玉帝和小天道沉睡著,呼吸平穩,似乎完全沉浸在這“方舟”提供的虛假安寧之中。牆角,9527依舊是一堆冰冷的廢鐵。
唯有林癲,如同被困在琥珀中的蟲子,意識清醒無比,身體卻在那股強大的“秩序”力量壓製下難以動彈。
那股力量無孔不入,溫柔又霸道地滲透進他的思維,試圖撫平每一絲焦慮、每一縷瘋狂、每一個不合時宜的念頭,將他塑造成一個“安靜”、“無害”的模型。
而外界,那股龐大、貪婪、饑餓的“注視”——“虛空低語者”或者說“數據之魘”——並未離去。
它仿佛徘徊在燈塔之外的無形巨獸,沉默地等待著。林癲能“感覺”到它的存在,一種冰冷的、足以凍結靈魂的渴望,透過這純白的牆壁,絲絲縷縷地滲透進來。
這座“方舟”根本不是什麼避難所!它是一個精心布置的秩序牢籠,一個用來篩選、淨化、然後perhaps投喂給外麵那怪物的飼料加工廠!
“保持靜默……維持秩序……它正在聆聽……”那個中性的聲音再次在他腦海響起,這一次,那絲詭異的波動更加明顯,甚至帶上了一種……貪婪的催促?仿佛在抱怨他這個“飼料”為什麼還不徹底安靜下來。
林癲咬緊牙關,精神世界卻在瘋狂咆哮抵抗。他不能睡!不能失去意識!一旦徹底被這“秩序”同化,變得和其他人一樣“無害”,下一個被“投喂”的,很可能就是他們!
他的目光艱難地轉動,掃過熟睡的玉帝和小天道,最終,定格在蜷縮在他身旁,同樣似乎陷入沉睡的程遠身上。
程遠……
這個名字在他混亂焦灼的思緒中劃過,帶來一絲奇異的、與當前絕境格格不入的暖流和刺痛。
他們不是戀人。從未挑明過,也似乎從未想過要挑明。
但那羈絆,遠比普通的友情更深,是無數次在福報島996福報中互相墊背、在精神病院荒唐鬨劇中無奈對視、在這見鬼的廢土裡麻木前行的……共生。
林癲記得,在福報島當“島主”忽悠那些摸魚仙人時,是程遠這個看似最卷最聽話的“社畜”,默默幫他處理了無數漏洞百出的爛攤子,在他吹牛吹過頭時,用一個無奈的眼神把他拉回現實。
他記得,在精神病院裡,當他自己都快要被那些荒誕診斷逼瘋時,是程遠用那種被生活榨乾了的平板語調,說著“放棄吧,接受現實”,卻又在半夜偷偷把自己的鎮靜劑換成維生素片塞給他。
他更記得,剛才在scp通道裡,麵對哭泣潮汐,是這個平時慫得要死的家夥,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和他一起死死頂住了那扇門……
“程遠……”林癲試圖在腦海中呼喊,試圖用意誌力穿透那粘稠的“秩序”壓製,喚醒對方。但他的努力如同石沉大海,隻能讓自己太陽穴的血管突突直跳,痛楚加劇。
不行!常規方法根本沒用!
就在林癲幾乎要絕望時,他猛地想起了之前對付那些錯誤代碼聚合體的方法!
它們怕什麼?怕更瘋、更不合理的東西!
那這股試圖“秩序化”他的力量呢?它追求極致的“有序”和“安靜”,那它是否……也害怕某種極致的“無序”和“噪音”?
但不是物理上的噪音,而是……情感上的?思維上的?
一種瘋狂的計劃在他腦中成型——風險極大,甚至可能先把程遠徹底弄瘋,或者提前引來外麵那怪物的攻擊。
但……沒有彆的選擇了!
他集中起全部殘存的、未被“秩序”壓製的意誌力,不再試圖傳達清晰的信息,而是將自己內心深處,所有關於程遠的、混亂的、熾熱的、不被定義的、甚至他自己都未必完全清晰的情感——那些無數次並肩的默契,那些無奈又包容的眼神,那些藏在插科打諢下的關心,那些險境中下意識的依賴和信任——所有這些“友情以上”的複雜心緒,擯棄一切邏輯和形式,純粹以其最原始、最混亂、最澎湃的能量形態,猛地朝著程遠的方向“吼”了過去!
這不是語言,不是圖像,而是一股純粹情感的洪流,一股極度混亂、極度不“秩序”的精神衝擊!
“嗡——!”
仿佛能聽到一聲無形的震響!林癲感覺自己的腦袋像被重錘砸中,眼前一黑,鼻子裡一股溫熱的液體流了下來。
那股壓製他的“秩序”力量劇烈波動起來,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不合規則的“噪音”燙傷了一般,出現了瞬間的鬆動!
而沉睡的程遠,猛地渾身一顫!
他沒有立刻醒來,但眉頭緊緊皺起,臉上露出了極其痛苦和掙紮的表情,仿佛正在做一個無比可怕的噩夢。他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摳抓著光滑的地麵。
“……遠……”林癲趁著那瞬間的鬆動,再次試圖傳遞一個模糊的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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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遠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他的嘴唇微微翕動,發出極低極低的、夢囈般的聲音:
“……報……告……不能……再……改了……”
“……領……導……我……”
“……求求……彆……”
他還在那社畜的噩夢循環裡!但很快,夢囈的內容開始變化,帶上了更真切的恐懼和……一絲迷茫的關切?
“……林……癲……跑……”
“……危險……”
“……這次……提案……肯定……過不了……”
“……不……不是提案……”
他的意識正在掙紮!正在從深層的“秩序”麻醉和自身的心理陰影中試圖掙脫出來!
那個中性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帶上了明顯的乾擾雜音和急促:“警告!檢測到非秩序情感波動!請立即平複!否則將引發不可預測後果!請立即平複!”
它對這種“混亂”的情感反應劇烈!
林癲心中一狠,不顧再次加劇的頭痛和那股重新加強壓來的“秩序”力量,再次凝聚起意誌,將一段更加混亂、更加鮮明的記憶碎片——那是上次程遠被“職場適應性治療”折磨,寫下“求求你彆開除我”時,他心中那股無以名狀的憤怒和心疼——混合著此刻的焦急,再次狠狠“砸”向程遠!
“呃啊——!”程遠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哼,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神最初是渙散、麻木、充滿職場噩夢殘留的驚恐,但很快,那麻木如同冰麵般碎裂,露出了底下的迷茫、痛苦,以及……一絲逐漸聚焦的清醒。
他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林癲,看到了對方蒼白的臉、流血的鼻孔,以及那雙幾乎要瞪裂的、充滿了極致焦急和警告意味的眼睛!
四目相對。
一瞬間,無需言語,某種深植於無數次共患難形成的默契瞬間接通了。
程遠看到了林癲眼中倒映出的、大廳中央那旋轉的光紋立方體,以及林癲極力用眼神示意的——門外那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大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