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環墜毀的餘波尚未完全平息,工業區邊緣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塵埃和死亡的氣息。
林癲不敢有絲毫耽擱,強壓下體內翻湧的不適和腦海中斷續的雜音,低喝道:“走!離開這裡!這麼大的動靜,很快就會把警察甚至其他人引來!”
程遠和玉帝也從劫後餘生的恍惚中驚醒,深知此地不可久留。
程遠掙紮著抱起幾乎脫力的小天道,玉帝也勉力支撐起身體。
四人再次彙入冰冷的雨幕,但這一次,腳步更加踉蹌,心情更加沉重。
來時還懷著一絲追蹤線索的孤勇,此刻卻隻剩下滿身創傷、謎團和近乎絕望的疲憊。
他們不敢走大路,隻能憑借著林癲殘存的方位感和對危險的直覺,在迷宮般的廢棄廠區和小巷中穿行。
雨水模糊了視線,腳下的積水冰冷刺骨。
每一次遠處傳來的警笛或車輛引擎聲,都讓他們如同驚弓之鳥,迅速躲入陰影,心臟狂跳不止。
林癲的狀況似乎最糟。
他不僅承受了那詭異脈衝最主要的衝擊,後背劇痛,更麻煩的是,他感覺自己的腦袋裡像塞進了一個信號不良的舊電台,各種破碎混亂的雜音和扭曲的感官信息不斷乾擾著他的思維。
手腕處的灼痛也如同附骨之疽,時強時弱,隱隱與他懷中那幾袋碎片以及…懷裡的9527產生著難以言喻的共鳴。
懷中的9527依舊冰冷,但那份冰冷之下,似乎又潛藏著一絲極不正常的、間歇性的微弱悸動,如同沉睡者不安的夢囈。
不知在雨水中跋涉了多久,天色依舊漆黑,但雨勢漸漸小了一些。
他們闖入了一片更加破敗、擁擠的區域。
低矮歪斜的棚屋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各種粗陋的管線如同蛛網般在頭頂交錯,地麵上汙水橫流,垃圾堆積如山,空氣中混合著劣質酒精、嘔吐物、腐爛食物和某種化學品的刺鼻氣味。
這裡是夜城的底層,被遺忘的角落,流浪漢、癮君子、黑戶和貧民的聚集地。
“必…必須找個地方歇一下……”程遠喘著粗氣,幾乎站立不穩,小天道在他懷裡瑟瑟發抖,嘴唇凍得發紫。
玉帝也到了極限,華麗的袍子早已看不出原色,緊緊裹在身上,不住地顫抖。
林癲也知道不能再走了。
他的狀態越來越差,頭痛欲裂,需要立刻處理傷勢,更需要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來嘗試理清現狀。
他的目光掃過汙穢的巷子,最終落在一棟相對“完整”的三層破舊板樓。
樓體外牆布滿塗鴉,窗戶大多用木板或塑料布封死,隻有零星幾個窗戶透出昏暗搖曳的光亮。
樓門口歪斜地掛著一個早已熄滅的霓虹燈牌,依稀能辨認出“鼴鼠旅店”的字樣。
這種地方,不需要身份證明,隻要有錢,就能提供一個暫時的蝸居之所,同時也意味著混亂和危險。
“去那裡。”林癲指了指那棟樓,聲音沙啞。
程遠和玉帝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都皺起了眉頭,但看著彼此狼狽不堪的樣子和昏迷邊緣的小天道,也隻能無奈點頭。
林癲從貼身口袋摸出幾張從黑蛇幫混混身上搜刮來的、皺巴巴的本地紙幣——這是他們全部的家當。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可疑儘管這很難),率先走向那棟散發著黴味和危險氣息的建築。
推開吱呀作響的鐵門,門內是一個更加昏暗狹窄的門廳,隻有一個臟兮兮的櫃台,後麵坐著一個身材肥胖、眼皮耷拉、正就著一盞油燈打瞌睡的老頭。
老頭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疤,身上散發著濃烈的酒氣。
聽到動靜,他懶洋洋地抬起眼皮,渾濁的眼睛掃過四人,尤其是在玉帝那身破爛卻依稀能看出不凡材質的衣袍上停留了一瞬,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但很快又被麻木取代。
“住店?”老頭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最便宜的房間,一晚。”林癲將幾張紙幣放在櫃台上,言簡意賅。
老頭瞥了眼那少得可憐的錢,嗤笑一聲,也沒多說什麼,慢吞吞地從抽屜裡摸出一把鏽跡斑斑的鑰匙,扔在櫃台上。“三樓,最裡麵那間。規矩懂吧?彆惹事,死了殘了沒人管,天亮滾蛋。”
林癲抓起鑰匙,沒有任何廢話,示意程遠和玉帝跟上,沿著吱嘎作響、堆滿雜物的樓梯向上走。
三樓走廊更加陰暗,空氣中彌漫著尿騷味和劣質消毒水的混合氣味。
找到最裡麵的房間,用那把幾乎快要鏽死的鑰匙費力地打開門,一股更濃重的黴味撲麵而來。
房間極小,隻有一張破舊的上下鋪鐵床,一個歪腿的木桌,地上鋪著肮臟的地毯,牆壁上滿是汙漬和破洞。
唯一的光源是一個昏暗的燈泡,懸在天花板上,勉強照亮這個狹小空間。
角落裡還有一個用簾子隔開的、散發著惡臭的小隔間,似乎是簡易廁所。
但無論如何,這裡暫時擋住了外麵的風雨和窺探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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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遠幾乎是立刻將小天道放在那張看起來相對乾淨的下鋪,用房間裡唯一一條又薄又臟的毯子裹住她。
玉帝靠在門邊,緩緩滑坐在地上,閉目調息,試圖恢複一絲氣力。
林癲反鎖好房門雖然那鎖看起來一腳就能踹開),又仔細檢查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確認沒有明顯的監視設備或異常之處後,才稍微鬆了口氣。
緊繃的神經一旦放鬆,劇烈的頭痛和背後的傷痛便如同潮水般湧來,讓他忍不住悶哼一聲,扶住了牆壁。
“你怎麼樣?”程遠擔憂地看向他。
“還死不了。”林癲咬著牙,從懷裡掏出那三個小小的密封袋。
裡麵的碎片依舊黯淡無光,安靜地躺著,仿佛之前的一切異象都是幻覺。
但他手腕那持續的、微弱的灼痛感提醒著他,事情絕非那麼簡單。
他又將能源耗儘的9527輕輕放在木桌上。
小球體冰冷沉默,獨眼毫無光澤。
“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那些碎片……”程遠心有餘悸地問道。
林癲沉默了一下,整理著混亂的思緒和那些破碎的信息感知,緩緩開口:“那些碎片……不簡單。它們內部,似乎殘留著某種……信息。在靠近的時候,我能感覺到一些破碎的詞。”
“詞?什麼詞?”程遠追問。
玉帝也睜開了眼睛,看向林癲。
“……坐標……協議……源代碼……警告……”林癲艱難地複述著,每一個詞都讓他的頭痛加劇一分,“還有……‘奇點不穩定’。”
程遠一臉茫然:“什麼意思?聽起來像是機器故障的報錯?”
玉帝卻眉頭緊鎖:“源……代碼?此詞……似有深意,關乎根基本源。”
他來自修仙世界,對“源”、“根”這類詞彙有著本能的敏感。
“我不知道具體含義。”林癲搖頭,臉色蒼白,“但這些詞,尤其是‘源代碼’和‘協議’,讓我想到了……我們來的那個地方。”他沒有明說“係統”,但程遠和玉帝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臉色頓時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