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癲的話語如同判詞,烙印在每一個幸存者的靈魂上。
燃燒後的餘燼之海在他眼底沉澱,那是一種比沸騰的瘋狂更令人不安的死寂。
他不再看那恢複死寂的倒懸金字塔,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焚身”隻是一次無關緊要的實驗。
他推開程遠的攙扶,自己站穩了身體。
動作依舊有些虛浮,但那種由內而外散發的、冰冷的掌控感,卻比之前任何時刻都要強烈。
他掌心的“癲痕”如同沉睡的火山口,暗沉,內斂,卻無人敢忽視其下蘊藏的力量。
“走。”他沒有多餘的解釋,轉身,向著“理性焚場”更深處走去。
這一次,他不再“分海”,而是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身影與這片湮滅理性的死寂廢墟幾乎融為一體。
他所過之處,那些灰敗的、失去活性的殘骸不再震顫回應,而是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順從”,仿佛臣服於這位新生的、以瘋狂為薪的“焚場之主”。
程遠默默跟上,心中的憂慮如同藤蔓般纏繞。
他救回了林癲,卻感覺兩人之間的距離,比之前在瘋狂中掙紮時更加遙遠。
林癲不再抗拒,也不再掙紮,他接受了那份瘋狂,並將其鍛造成了武器,但這武器的刀鋒,對準的究竟是敵人,還是包括他自己在內的一切?
小天道緊緊挨著程遠,小手攥得更緊,大眼睛裡充滿了迷茫和恐懼。
他感覺不到父親之前的溫暖了,隻剩下一種靠近熾熱餘燼般的灼痛與疏離。
玉帝和刃交換了一個眼神,都看到了對方眼底的沉重。
林癲的蛻變超出了他們的理解範疇,現在的他,是同伴,還是另一個需要警惕的災難源?
答案未知,但他們彆無選擇,隻能跟上。
9527的探測波謹慎地掃描著四周,反饋回來的數據依舊是一片死寂,但在這死寂之下,似乎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被“梳理”過的秩序感,源於林癲周身那無形的場域。
疤臉和遺民們更是噤若寒蟬,遠遠跟在後麵,連大氣都不敢喘。林癲身上散發的氣息,比這片廢墟本身更讓他們感到絕望。
隊伍在死寂中前行,不知目標何在。
突然,林癲再次停下。
他麵前是一堵巨大無比的、傾斜的金屬牆壁,上麵布滿了腐蝕的孔洞和斷裂的管道,像是某個巨型星艦的殘骸。
他抬起手,指尖輕輕拂過冰冷粗糙的金屬表麵。
下一刻,異變發生!
他指尖觸及之處,那灰敗的金屬仿佛被注入了某種詭異的“生命”,顏色迅速變得深沉,質地也開始軟化、蠕動,如同活著的黑色淤泥!
並且這種“活化”如同病毒般迅速向四周蔓延!
“後退!”玉帝低喝,仙光護住周身。
然而,林癲卻阻止了他們:“彆動。”
隻見那活化的黑色金屬並未攻擊,而是在林癲無言的意誌引導下,如同馴服的史萊姆,開始重新塑形!
它們流淌、彙聚、堆疊,發出令人牙酸的粘稠聲響,最終,在眾人麵前,構築成了一個簡陋卻穩固的、如同黑色堡壘般的臨時庇護所!
甚至有微弱的、源於林癲體內那“餘燼之火”的能量光暈在堡壘表麵流轉,驅散著“理性焚場”帶來的剝離感。
“他……他在操控這片廢墟?”疤臉結結巴巴,難以置信。
“不是操控,”刃的數據眼艱難地分析著,“是‘賦予’。
他利用自身融合的瘋狂本質,暫時‘覆蓋’了這片區域的虛無規則,賦予了這些死物短暫的、扭曲的‘存在’活性。原理未知,能量消耗模式未知。”
林癲收回手,臉色似乎又蒼白了一分,但他眼神依舊平靜。
“這裡可以暫時隔絕外界的窺探,也能抵消‘焚場’的部分影響。休息。”
他的話語簡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眾人懷著複雜的心情,走入這由瘋狂塑造的黑色堡壘。
內部空間不大,卻異常堅固,那流轉的能量光暈帶來了一絲微弱的安全感。
程遠扶著林癲在角落坐下,能感覺到他身體的冰涼和細微的顫抖。
剛才的“塑形”,顯然並非毫無代價。
“值得嗎?”程遠低聲問,聲音隻有兩人能聽見。
林癲閉著眼,像是在感受體內那冰冷火焰的躍動。
“沒有值不值得,隻有需不需要。”他睜開眼,看向程遠,那餘燼之海般的眼眸深不見底,“程遠,你阻止了我被同化,但也讓我看到了另一種可能……竊火的可能性。”
“竊火?”
盤古開天,是創造,也是最初的瘋狂。
這‘理性焚場’,是秩序對抗瘋狂失敗的墳墓。
而我……”林癲抬起那隻帶有“癲痕”的手,凝視著它,“我既非創造者,也非秩序的殉道者。
我是一個……竊火者。從瘋狂的深淵裡,竊取力量,哪怕這火焰會同時灼燒我自己。
他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內容卻驚世駭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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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被燒儘的!”程遠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臂,觸手一片冰涼。
“那就燒儘。”林癲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沒有任何溫度,“至少在燒儘之前,這火焰能照亮前路,能……保護你們。”
程遠啞口無言。
他看到了林癲眼底深處那一閃而逝的、近乎溫柔的決絕,但那決絕被包裹在無儘的冰冷與瘋狂之中,顯得如此脆弱,又如此……沉重。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警戒的9527突然發出了急促的警報音,但並非針對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