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卷著細雪撲在臉上生疼,史紅石勒住韁繩,待麾下長槍軍步伐愈發齊整後,一夾馬腹驅至周芷若身側。她攥著打狗棒的指節微微發白,壓低聲音道:“周姐,你說張公與宋軍師在大散關守了有一年了,這消息傳來時就透著蹊蹺。如今元廷突然增兵,會不會……會不會有些許異樣?”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洛陽鐵騎的馬蹄聲,混著凜冽風聲,更添幾分不安。
周芷若青絲束於銀冠,鎏金護甲叩在馬鞍上發出輕響。她望著前方翻湧的雪霧,鳳目閃過一抹篤定:“不會的。張公武功蓋世,融合九陽九陰之妙,又兼修各種絕學,即便是元軍傾巢而出,也不過是他掌下亡魂。”她指尖拂過腰間,九節鞭穗在風中獵獵作響,“更何況還有宋軍師運籌帷幄,當年光明頂一戰,他以空城計退百萬雄兵,大散關城高池深,豈是輕易能破?”
史紅石攥著打狗棒的手微微發緊,眼底泛起熾熱的光:“也對!張公手段,放眼天下誰能匹敵?猶記五年前潼關之戰,胡虜十萬鐵騎壓境,張公僅憑五千民兵馳援,單槍匹馬立於鷹嘴崖之巔——”她聲音陡然拔高,長槍尖在雪地上劃出火星,“烈日當空時,他周身真氣化作火海,連天上雲朵都燒得赤紅;寒夜降臨時,萬裡冰霜隨掌而生,鐵蹄踏過之處儘成琉璃冰原!當時我丐幫三百兄弟困在重圍,若不是望見天邊那團金紅與銀白交織的光影,險些……”話音戛然而止,她轉頭望向周芷若,“那日你與王將軍、陸掌門在亂軍苦鬥,也是見著張公真氣破空,才得以反敗為勝吧?”
周芷若聞言神色一凜,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劍柄:“正是如此。那日我帶二十名弟子潛行,原以為能探得元軍虛實,誰知剛至潼關西側山穀,便陷入數千騎兵的合圍。”她目光望向蒼茫天際,似又看見當年血色漫天的景象,“彎刀如林壓來,峨眉劍陣幾乎要被衝散,就在我準備以命相搏時——”她頓了頓,聲音不自覺放輕,“遠處山巒突然泛起金光,九陽真氣如熾陽降臨,熔穿了敵軍的武器和甲胄,接連喪命,隨後元軍察覺到不對勁時,緊接著陰寒之氣席卷而來,九陰內力凝成的冰刃斬斷了元軍退路。想來確是張公太過耀眼,才引得元軍傾巢而出,我們這群‘小魚’,反倒成了順帶的獵物。”
馬蹄踏碎一地霜華,夜色如墨浸透蒼穹。王勝勒住戰馬,玄鐵重鎧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他掃視一眼身後綿延數裡的隊伍,高舉令旗振臂高呼:“全軍休整!埋鍋造飯,馬放南山!明日卯時三刻,準時啟程!”軍令如山,霎時間,曠野上響起此起彼伏的應和聲,火把次第亮起,如繁星墜地,疲憊的將士們紛紛下馬,在呼嘯的寒風中紮營休整,為明日的征程積蓄力量。
寒夜中,篝火劈啪作響,火星在營帳間紛飛。王勝環視一圈,抬手示意道:“史幫主、周掌門、陸掌門,此番行軍匆忙,營帳所備有限,還望三位海涵。”陸風玄色將甲泛著冷光,聞言抱拳頷首:“王將軍無需介懷,戰事當前,這些都是小事。”言畢,轉身大步踏入營帳,帶起一陣凜冽夜風。
周芷若銀白將甲在火光下流轉著微光,衣擺處暗繡的峨眉金頂紋章若隱若現。她看向身旁同樣身著墨色製式將甲的史紅石,後者束發高挽,腰間打狗棒纏著玄鐵護柄,神情沉穩如山。不等王勝再開口,周芷若已拱手道:“我與史幫主同帳便可,不必再勞心調配。”史紅石微微點頭,聲音低沉有力:“周掌門所言極是,行軍從簡,我二人一處不礙事。”夜色漸深,營中燈火漸次熄滅,唯有遠處傳來的更鼓聲,在寒風中悠悠回蕩。
王勝重重點頭,玄鐵護腕擦過披風下擺,轉身踏入營帳時帶起一陣霜風。周芷若與史紅石並肩走向另一頂營帳,月光在兩人的製式將甲上流淌——前者銀甲嵌著暗紋,腰間佩劍纏著素白劍穗;後者墨甲綴滿玄鐵扣環,打狗棒斜挎在身後輕晃。
掀開厚實的牛皮帳簾,暖意裹挾著乾草氣息撲麵而來。周芷若解開胸前的銀扣,將甲胄輕輕擱在木架上,露出內裡勁裝;史紅石則利落地卸下護肩,動作沉穩有序,卸下的墨甲疊放整齊,全然不見半點疲態。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地吹熄油燈,在月色與帳外更鼓聲中稍作休憩。
史紅石卸下最後一片護腕,營帳內油燈昏黃的光暈裡,她忽然輕聲喚道:“周姐。”聲音打破了短暫的靜謐,語氣帶著幾分欲言又止的凝重,墨色將甲隨意搭在膝頭,垂眸望著手中摩挲的玄鐵扣環,似乎在斟酌接下來的話語。
周芷若正將素白劍穗仔細盤好,聞言指尖微頓。她側過身,鬢邊銀簪在油燈下泛著冷光,嗓音清冷如月:“何事?”目光落在史紅石攥著玄鐵扣環的手上,眸中閃過一絲探究。
史紅石摩挲著玄鐵扣環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向周芷若,目光中難得泛起一絲憂慮:“周姐,你擔心張公嗎?”她的聲音低沉而凝重,營帳外呼嘯的寒風卷著雪粒撲打在牛皮帳上,更襯得這句話裡的擔憂愈發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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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芷若指尖輕輕摩挲著束發絲帶,油燈在她眉眼投下暖黃的光影。她唇角微揚,語氣平和:“張公實力高強,有何可擔心的?”說著將案上兵符歸置整齊,動作輕柔卻透著習慣性的嚴謹。銀甲褪去後的月白衣襟隨呼吸輕輕起伏,她望著搖曳的燭火,思緒卻飄向遠方——自張無忌與宋青書駐守大散關逼退孛羅帖木兒,已過去整整一年。這一年間,她每日處理京中事務,調度糧草、批閱文書,一切都有條不紊。可每當夜深人靜,案頭那枚張無忌留下的玉佩,總會讓她心底泛起絲絲縷縷的牽掛,在平靜的表象下,悄然生長。
史紅石盯著周芷若微微發白的指尖,又瞧她反複整理早已擺放齊整的兵符,唇角牽起一抹了然的淺笑。營外風雪拍打著帳幔,她卻仿佛感受不到寒意,伸手輕輕按住周芷若的手背:“周姐,你我相識多年,莫要瞞我。”聲音帶著歲月沉澱的沉穩,目光中滿是關切,“大散關戰事凶險,張公又許久未傳訊息,你若憂心,說出來或許能好受些。”
周芷若動作一滯,垂在身側的手緩緩蜷起又鬆開。她抬眼望向史紅石,目光柔和了幾分,唇角的笑意帶著幾分無奈:“到底是瞞不過你。”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案幾邊緣,聲音輕緩卻難掩幾分悵然,“這一年來,每日處理完事務,總忍不住想大散關那邊的情形。張公雖武功卓絕,但戰場瞬息萬變……”話音漸弱,她輕歎一聲,將案上的玉佩握在掌心,“不過是些婦人之仁,倒叫你見笑了。”
史紅石輕輕拍了拍周芷若的手背,目光中帶著幾分追憶之色:“聽聞周姐年少時便與張公認識的。那時江湖還未這般動蕩,你們在漢水之畔初見,後來光明頂上又……”她聲音放緩,似在斟酌用詞,“這些年兜兜轉轉,世事變幻,可有些情誼,越是曆經風雨,反而越讓人牽掛。”
周芷若聞言睫毛輕顫,掌心的玉佩沁著絲絲涼意。她垂眸掩去眼底翻湧的情緒,抬眼時已恢複了一貫的從容,輕聲說道:“天色已晚,該睡了。明日還要隨王將軍趕路,養足精神才好。”說著抬手將案上的油燈調暗,柔和的光暈漸漸隱去她泛紅的眼眶,帳內隻餘夜風掠過帳角的輕響。
史紅石望著周芷若刻意平靜的側臉,喉頭滾動了一下,終究將未儘的話咽回肚裡。她默默褪去外袍,挨著周芷若躺下,牛皮帳被寒風吹得簌簌作響,遠處傳來更夫梆子聲。黑暗中,兩人的呼吸漸漸交融,她輕聲說了句“周姐,彆想太多”,便闔上雙眼,隻是輾轉許久,方沉入淺眠。
帳內鼾聲漸起,周芷若卻睜著眼望著帳頂,月光透過縫隙灑在她的麵龐,勾勒出柔和的輪廓。她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過往——漢水畔初見的懵懂,光明頂上劍指張無忌時的決絕,靈蛇島上的愛恨糾葛。
這些畫麵如走馬燈般在她腦海中循環,每一幕都帶著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那時的他們,被命運裹挾著在江湖中沉浮,如今分隔兩地,她才驚覺,原來心底最深處,一直有個位置留給了那個灑脫不羈的少年。夜風卷起帳角,帶來陣陣寒意,周芷若卻渾然不覺,隻任回憶將自己淹沒。
帳外更鼓沉沉,周芷若蜷縮在被褥裡,指尖反複摩挲著溫潤的玉佩。燭火明明滅滅,映得她眼底泛起水光,恍惚間又看見光明頂那柄刺向張無忌的劍。喉間湧上酸澀,她咬住下唇,將聲音壓得極低,她望著掌心泛著溫潤光澤的玉佩,喉間溢出的呢喃裹著經年的歎息:“無忌,倘若我能拋開師門重負,不顧江湖非議,不再被執念迷了心智……若當年的我行事磊落些,待人溫厚些,你那時會不會……“會不會就此改變你對我的看法?
尾音消散在帳內凝滯的空氣裡,當年靈蛇島上奪刀下毒的決絕、萬安寺時的狠厲,此刻都化作心頭密密麻麻的針。
帳內寂靜無聲,唯有更漏滴答,數著她輾轉反側的心事。
她對著黑暗喃喃,睫毛顫動間,一滴清淚終於落向枕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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