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郭春海就被洞外的聲驚醒。
他輕手輕腳爬出洞外,看見二愣子正蹲在溪邊磨那把破舊的獵刀,呼出的白氣在胡茬上結了一層細霜。
咋起這麼早?郭春海搓著手走過去。
十月中旬的興安嶺,清晨已經凍得人骨頭疼。
二愣子抬起頭,鼻頭凍得通紅:海哥,俺琢磨今天多打幾隻灰狗子,好去鎮上換錢。
他舉起磨得鋥亮的獵刀,刀快才好剝皮。
郭春海心頭一暖。
上輩子二愣子也是這樣,總是默默把準備工作做好。
他蹲下來,撿了塊石頭跟二愣子一起磨刀。
郭春海邊磨邊講解,刀尖要磨得鋒利一些,尖一些,剝皮子的時候從後腿內側輕輕挑開,不能太深,劃破皮就不值錢了。
二愣子認真點頭,粗糙的大手模仿著動作。
晨光透過樹梢照在他臉上,那雙小眼睛裡閃爍著罕見的專注。
磨好刀,兩人簡單吃了昨晚剩下的烤鬆鼠肉,就帶著彈弓出發了。
東邊的柞樹林是灰狗子的樂園,這個季節它們正忙著儲存過冬的堅果,格外活躍。
看那兒!二愣子突然壓低聲音,指著不遠處一棵紅鬆。
一隻肥碩的灰狗子正抱著鬆果大快朵頤,蓬鬆的尾巴一翹一翹的。
郭春海擺擺手,示意二愣子來。
二愣子緊張地咽了口唾沫,緩緩拉開彈弓。
嗖——
石子擦著灰狗子耳邊飛過,小動物受驚,地一聲竄到樹頂。
俺太笨了...二愣子懊惱地垂下頭。
手彆抖,屏住呼吸。郭春海拍拍他的肩膀,再來。
兩人在林中穿梭,專挑鬆樹密集的地方。
到中午時分,已經打到四隻灰狗子。
二愣子進步神速,後兩隻都是一擊斃命。
海哥,俺打中了!俺打中了!每打中一隻,二愣子就像個孩子似的又蹦又跳,臉上的笑容比冬天的太陽還暖。
郭春海不厭其煩地教他繼續剝皮處理:從後腿這裡下刀,順著一劃...對,就這樣...皮要完整剝下來,不能有破洞...
二愣子學得認真,現在已經像模像樣了。
郭春海把剝好的皮子用樹枝撐開,防止縮水。
灰皮子供銷社收嗎?二愣子小心翼翼地把皮子疊好。
收,一張好幾塊呢。郭春海記得清楚,上輩子他毀容後,有段時間就靠賣灰皮子過活,四張夠買五十斤白麵了。
二愣子眼睛瞪得溜圓:這麼值錢?那咱多打點!
接下來的三天,兩人早出晚歸,專打灰狗子。
郭春海憑借上輩子的經驗,總能找到灰狗子最多的地方。
到第四天傍晚,他們已經攢了二十五張完整的灰皮子,用樺樹皮包好捆緊。
明天去鎮上。郭春海拍板決定,換點過冬的東西。
二愣子興奮得一夜沒睡好,天沒亮就爬起來,把皮子又檢查了一遍,還用雪水洗了臉和手——這在平時可是奢侈行為。
用不著這麼講究。郭春海忍俊不禁。
要去鎮上呢...二愣子不好意思地搓著手,俺怕給海哥丟人。
郭春海喉嚨一緊。
上輩子他有次帶二愣子去縣城看病時,這個傻大個也是這樣,生怕給他丟人,硬是忍著劇痛不吭一聲。
天剛亮,兩人就出發了。
鎮上離三家屯有二十多裡山路,得走小半天。
二愣子背著皮子,郭春海拎著幾隻熏好的鬆鼠肉。
路上經過一片白樺林,金黃的葉子在朝陽下閃閃發光。
二愣子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地上:海哥,你看!
郭春海蹲下一看,心頭猛地一緊——雪地上又是幾個新鮮的巨大爪印,看樣子還是熊的。
而且從步距看,這頭熊體型不比昨天見到的那個小。
最近熊瞎子活動頻繁,咱們得小心。郭春海站起身,警惕地環顧四周。
上輩子毀容的傷疤似乎又在隱隱作痛。
二愣子卻滿不在乎:咱以後賣了皮子,攢錢買了槍,就不怕了!
郭春海沒說話,隻是加快了腳步。
他開始回憶起來,記得上輩子這時候,確實有頭獨眼老熊在附近活動,傷了好幾個獵人。
中午時分,兩人終於到了鎮上。
比起三家屯,鎮子熱鬨多了,街上人來人往,供銷社門口停著幾輛驢車。
二愣子緊張地拽著郭春海衣角,眼睛卻不夠用似的四處張望。
跟緊我。郭春海低聲囑咐,領著二愣子走進供銷社。
供銷社裡光線昏暗,貨架上擺著各種日用品。
櫃台後麵坐著老王頭的兒子小王,正在打算盤。
見兩人進來,他抬了抬眼皮:買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