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老金溝籠罩在一片幽藍的霧靄中。
郭春海掀開狼皮褥子時,烏娜吉已經在火塘邊熬好了肉粥,鍋裡還煮著十幾個雞蛋。
阿爸說要用這個。姑娘遞過來一個小皮囊,臉還紅著,按規矩,女人不能參與獵豹...
郭春海接過皮囊,入手沉甸甸的,散發著淡淡的鐵鏽味。他點點頭,沒有多問。鄂倫春人的某些古老禁忌,即使是他這個準女婿也不便深究。
小心。烏娜吉幫他係好犴皮襖子的扣子,手指微微發抖,我...我等你回來。
郭春海握住那隻冰涼的小手,輕輕捏了捏:放心。
村口已經聚集了十二個精壯獵人,個個全副武裝。阿坦布披著那件祖傳的熊皮大氅,腰間掛著把造型奇特的骨刀;二愣子扛著十二根削尖的白樺枝,活像個行走的柴火垛;格帕欠和托羅布則檢查著繩索和網套,不時低聲交流幾句。
都齊了?阿坦布掃視眾人,目光在郭春海腿上的繃帶停留了一瞬,傷不礙事?
郭春海搖搖頭,接過二愣子遞來的肉粥一飲而儘。熱流順著喉嚨滑下,驅散了最後一絲寒意。
阿坦布從懷裡掏出個小陶罐,用骨刀挑出些暗紅色的膏狀物,挨個抹在每個人的額頭和手背上:山神保佑。
那膏藥散發著刺鼻的草藥味,抹在皮膚上火辣辣的。郭春海知道這是鄂倫春人出獵前的儀式,據說能掩蓋人類氣息,迷惑野獸的嗅覺。
老獵人一聲令下,十四騎人馬悄無聲息地離開村子,向昨日遇豹的山林進發。
天色漸亮,雪後的山林銀裝素裹,美得令人窒息。但獵人們無暇欣賞,每個人都緊繃著神經,警惕地觀察著四周。遠東豹的皮毛在雪地裡幾乎是隱形的,可能就潛伏在下一片灌木叢後。
阿坦布突然舉手示意,翻身下馬,腳印。
雪地上,幾串梅花狀的爪印清晰可見,比昨天的更加新鮮。郭春海蹲下身,用手指丈量著爪印的深度和間距:兩隻,一大一小,離開不超過兩小時。
在附近。老獵人眯起眼睛,指向不遠處的一片紅鬆林,那裡。
眾人按計劃分散開來。二愣子帶人將十二根白樺枝插成一個直徑約五米的圓圈,每根枝子都向內傾斜,形成個簡易的圍欄;格帕欠和托羅布則在圍欄外布置繩索陷阱;郭春海和阿坦布則負責最重要的環節——布置誘餌。
阿坦布從馬鞍袋裡取出個樺皮盒子,裡麵是一顆還在微微跳動的新鮮鹿心——顯然是今早剛獵的。老獵人接過郭春海遞來的皮囊,將裡麵的液體小心地塗抹在鹿心上,然後將其掛在圍欄中央的一根矮枝上。
退後。阿坦布示意眾人隱蔽到三十米外的上風處,等著。
等待是最難熬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郭春海不得不時不時活動下手指腳趾,防止凍傷。二愣子趴在他旁邊,緊張得直咽口水;格帕欠則一直盯著紅鬆林方向,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一個時辰過去了,林子裡毫無動靜。就在郭春海開始懷疑這法子是否管用時,紅鬆林的邊緣突然晃了一下——是那隻體型較小的豹子!
那畜生謹慎地接近圍欄,鼻子不停地抽動。離鹿心還有十米時,它突然停下,警惕地環顧四周。郭春海屏住呼吸,手指輕輕搭在扳機上。
豹子又向前走了幾步,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叫聲。不一會兒,那隻大豹子也從林子裡現身,悄無聲息地靠近同伴。兩隻豹子圍著白樺枝圍欄轉圈,既被鹿心的氣味吸引,又對奇怪的布置充滿戒心。
怎麼不進去...二愣子小聲嘀咕。
郭春海也感到疑惑。就在這時,大豹子突然一個箭步衝進圍欄,直奔鹿心而去!小豹子見狀也跟了進去,兩隻豹子圍著鹿心打轉,不時用爪子撥弄一下。
現在!阿坦布一聲低喝。
格帕欠立刻拉動隱藏在雪下的繩索,圍欄外的十二張網套同時彈起,將白樺枝圍欄變成了一個真正的陷阱!兩隻豹子驚覺中計,剛要躍出,卻聞到網上塗抹的山花椒粉,頓時噴嚏連連,動作慢了半拍。
放箭!
早已埋伏在樹上的托羅布等人立刻射出特製的箭——箭頭上綁著浸透煤油的布條,點燃後像流星般射向圍欄四周。火焰瞬間引燃了預先撒在地上的鬆脂,將兩隻豹子困在了火圈中!
開槍!
砰!砰!砰!
六把五六半同時開火,子彈精準地穿過火焰間隙,射向被困的豹子。大豹子胸口中彈,鮮血頓時染紅了金色的皮毛;小豹子則被擊中後腿,哀嚎著摔倒在地。
但遠東豹的生命力遠超想象。大豹子雖然受傷,卻暴怒地撞向火圈,硬生生衝出了一條路!它渾身冒著煙,徑直朝郭春海藏身的方向撲來!
散開!郭春海一個側滾翻躲到樹後,子彈追著豹子的身影打出一串雪霧。
豹子騰空而起,足有兩米多高,利爪閃著寒光。千鈞一發之際,阿坦布從側麵衝來,那把奇特的骨刀狠狠刺入豹子側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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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子痛嚎一聲,轉身就是一掌,將老獵人拍飛出三四米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