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春海是被踹門聲驚醒的。天剛蒙蒙亮,窗外還飄著晨霧,木板門就被人踹得砰砰響。
開門!保衛科檢查!
是李乾事的聲音,帶著股咬牙切齒的狠勁。郭春海一骨碌爬起來,腳踝的傷讓他趔趄了一下。他迅速掃視屋內——獵槍藏在炕洞下,應該沒問題;那包剩下的參須...
門被踹得更響了,木門框簌簌掉灰。郭春海披上勞動布外套,故意慢吞吞地係扣子:來了來了,大清早的...
門一開,李乾事帶著三個保衛科的人就闖了進來。兩個年輕科員穿著嶄新的藍製服,腰間彆著五四式手槍,槍套的搭扣都沒扣好。李乾事自己倒換了身中山裝,左胸彆著兩支鋼筆,一副乾部派頭。
李乾事一揮手,重點找人參!
郭春海擋在炕前:李乾事,有搜查證嗎?
搜查證?李乾事冷笑,從兜裡掏出張皺巴巴的紙,王場長特批的!有人舉報你們私藏國家藥材!
郭春海接過紙條掃了一眼——確實是王場長的字跡,但簽名明顯是後來添上去的。他心頭一沉,王場長昨晚明明還讓他負責巡邏...
兩個科員已經開始翻箱倒櫃。被子被掀開,炕席被揭開,連灶台裡的灰都被扒拉了一遍。李乾事自己則盯著郭春海的臉,像是要從中找出破綻。
李叔,喝口水吧。烏娜吉不知什麼時候來了,手裡端著個搪瓷缸子。她今天穿了件藍底白花的的確良襯衫,頭發鬆鬆地挽著,像是剛起床。
李乾事沒接缸子,反而眯起眼:你來的正好,把你那嫁妝箱打開。
烏娜吉臉色一變。鄂倫春人的嫁妝箱是神聖的,連丈夫都不能隨便翻看。但她隻是咬了咬下唇,轉身走向牆角那個描紅漆的木箱。
郭春海想阻攔,卻被一個科員用槍指著胸口。他盯著那支五四式的槍管,突然想起重生前在戰場上,越軍的ak也是這麼指著他的...
烏娜吉慢慢打開箱子。裡麵整齊疊放著繡花嫁衣、銀手鐲,還有幾塊色彩鮮豔的鄂倫春刺繡。李乾事粗暴地翻撿著,把精心折疊的衣物全抖落開來。
沒有?李乾事直起身,目光陰鷙,藏哪兒了?
烏娜吉低頭整理被翻亂的衣物,後頸露出一截雪白的皮膚,上麵有顆小小的紅痣。郭春海注意到她手指在微微發抖,但聲音卻很平靜:參不是被狼吃了嗎?李叔您親眼看見的。
放屁!李乾事突然暴怒,那麼大一株崖參,狼能吃乾淨?他轉向郭春海,你們要不交出來,明天就卷鋪蓋滾蛋!林場不需要偷國家財產的蛀蟲!
郭春海拳頭攥得咯咯響。這份工作是王場長特批的,一個月二百六十塊錢工資,是他和烏娜吉未來的保障。但更讓他憤怒的是李乾事對烏娜吉嫁妝箱的褻瀆...
李科長,一個科員突然從門外跑進來,在二愣子家找到這個!他手裡舉著個油紙包。
李乾事搶過來打開,裡麵是幾根乾癟的參須——正是前天烏娜吉給李乾事閨女的那些。郭春海心頭一鬆,看來烏娜吉早有準備,提前在二愣子家藏了些邊角料。
就這點?李乾事狐疑地翻看著。
都在這兒了,烏娜吉輕聲說,您要是不信,可以去問我阿瑪哈,鄂倫春人不說謊。
李乾事盯著她看了幾秒,突然伸手去摸她褲子口袋!烏娜吉像受驚的鹿一樣跳開,撞翻了炕桌上的搪瓷缸,熱水灑了一地。
乾什麼!郭春海一把拽開李乾事,胸口劇烈起伏。
李乾事卻笑了:緊張什麼?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烏娜吉的褲腰,說不定藏那兒了呢...
郭春海腦子的一聲。重生前在戰場上,他見過越軍怎麼對待女俘虜...他的手指已經摸到了後腰的獵刀...
李科長!門外突然有人喊,王場長找您,說是局裡來人了!
李乾事臉色變了變,最終冷哼一聲:這事沒完!臨走前,他故意踩過地上的嫁衣,留下個清晰的鞋印。
等腳步聲遠去,烏娜吉才癱坐在炕沿,從貼身的月經帶裡掏出個小布包——裡麵正是那株六品葉剩下的主根。原來她昨晚就把最精華的部分藏在了身上。
聰明。郭春海想笑,卻笑不出來。他蹲下身,一件件撿起被踐踏的嫁衣,小心地拍去灰塵。
烏娜吉突然抓住他的手:要不...我們把參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