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場雪粒子,劈裡啪啦地敲打在山海號的舷窗上。這是封凍前最後一次遠航,目標直指傳聞中鮁魚最後的越冬場。海麵是沉重的鉛灰色,與低垂的天空幾乎融為一體,隻有船尾翻滾的浪花帶來一絲動態的慘白。
郭春海裹緊了厚重的羊皮襖,帽簷下的目光依舊銳利,掃視著這片熟悉又陌生的海域。連續幾天的搜尋,收獲寥寥,仿佛大海在進入沉睡前的吝嗇。老崔守在舵輪旁,金牙也失了往日的神采,隻是默默盯著羅盤和略顯沉寂的探魚儀。
左舷方向,有大家夥!格帕欠的聲音突然從了望位傳來,帶著一絲緊繃,單個目標,速度很快!不像魚群!
所有人的精神瞬間繃緊。郭春海抓起望遠鏡,循著格帕欠指的方向望去。大約百米外,一道巨大的背鰭如同黑色的鐮刀,切開灰暗的海麵,以驚人的速度遊弋,時而潛入水中,隻留下一道急速延伸的v形波紋。
是鯊魚?二愣子湊過來,聲音有些發虛。
不像,郭春海眉頭緊鎖,速度太快,動作也太……靈巧。那東西給人一種迅捷而凶猛的感覺,與鯊魚沉穩的遊動姿態截然不同。
突然,那道背鰭前方不遠處的海麵炸開一團混亂的水花,一群受驚的鮁魚如同銀色的雨點般躍出水麵。緊接著,一道修長如箭的黑影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從水下猛地刺出,長長的吻部如同騎士的長矛,瞬間將一條肥碩的鮁魚貫穿!
劍魚!是劍魚!老崔失聲喊道,聲音因激動而有些變調,老天爺,這玩意兒可是深海裡的霸王!咋跑到這近海來了?
那是一條體型流線、充滿力量的巨魚,身長估計超過三米,上半身深藍色,腹部銀白,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約占身長三分之一、銳利如長劍的上頜,在陰沉的光線下閃爍著冷冽的寒光。它輕鬆地甩掉串在吻上的鮁魚,巨大的尾鰭一拍,瞬間又消失在深水之中,隻留下一圈圈擴散的漣漪和驚魂未定的鮁魚群。
甲板上頓時炸開了鍋。劍魚!這可是傳說中的魚獲,力量與速度的象征,其肉質鮮美無比,在高端市場上價值連城!但所有人都知道,捕撈劍魚,無異於虎口拔牙。
下鉤!郭春海幾乎沒有猶豫,果斷下令。機遇與風險並存,這是海洋的法則。他們迅速準備好特製的滾鉤延繩釣,用的是最粗壯的尼龍繩和加大號的、閃著幽光的鋼鉤,餌料則選用了最新鮮的鮁魚段。
長長的延繩被小心翼翼地放入劍魚出沒的水域,每一個鉤子都承載著期望與不安。等待是煎熬的。雪粒子變成了細密的雪花,無聲地落在甲板、纜繩和船員們結霜的眉梢上。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海麵除了風浪,再無異常。
就在眾人以為那深海霸王已經離去時,固定在船舷的一個大型繞線輪突然發出淒厲的呼嘯!拇指粗的尼龍釣繩以恐怖的速度被拖拽出去,摩擦起陣陣青煙,繞線輪的刹車片發出刺耳的尖叫!
上鉤了!負責看守的船員嘶聲大喊。
郭春海一個箭步衝過去,雙手死死按住即將失控的繞線輪,那股巨大的拖拽力幾乎要將他帶倒。穩住!慢放線!彆跟它硬頂!他大吼著。這頭巨物的第一次衝刺力量最為恐怖,強行對抗隻會斷線或者拉豁魚嘴。
尼龍繩依舊瘋狂地向外噴射,仿佛連接著一頭不知疲倦的海中機車。船體被拉扯著,在海麵上劃出明顯的痕跡。山海號在這巨力麵前,顯得有些渺小無助。
漫長的博弈開始了。郭春海作為主釣手,雙臂肌肉虯結,感受著通過釣繩傳來的每一分力量變化。老崔操控著船舷,根據郭春海的指令,時而後退,時而轉向,巧妙地消耗著水下巨獸的體力。格帕欠和二愣子等人則緊張地待命,準備隨時接手或者應對突發狀況。
第一個回合持續了近兩個小時。那劍魚時而瘋狂衝刺,將釣線拖出數百米遠;時而潛入深水,試圖利用水壓和礁石磨斷釣線;時而又突然躍出水麵,那修長龐大的身軀在空中扭曲,長劍般的吻部劃破空氣,濺起漫天水花,場麵震撼無比。每一次爆發都讓船員們心驚肉跳,每一次沉寂又讓人倍感壓力。
夜幕降臨,海上的溫度驟降。郭春海的手臂早已麻木,全靠意誌支撐。烏娜吉默默地將烤熱的磚頭用布包好,塞到他懷裡和腳下。其他船員輪流替換,但主釣的位置,郭春海始終沒有讓出。他仿佛與水下那頭不屈的巨獸產生了某種奇特的聯係,能通過那根緊繃的釣線,感知到它的憤怒、它的疲憊。
這一夜,山海號的燈光在漆黑的海麵上孤獨地亮著,與一頭來自深海的王者進行著一場曠日持久的角力。
第二天黎明,雪花依舊。持續了將近二十個小時的搏鬥,雙方都已接近極限。釣繩的收放變得緩慢,水下傳來的掙紮力量明顯減弱。郭春海知道,決勝的時刻快到了。
準備搭鉤!他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老崔、格帕欠、二愣子,以及船上所有還有力氣的人,都拿起了特製的、帶倒刺的大搭鉤和粗纜繩,聚集到船舷邊,屏息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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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春海開始緩慢而穩定地收線。每一圈都無比沉重,仿佛在拉動一座小山。海水翻湧,一個巨大的、深藍色的背鰭首先露出水麵,接著是那令人望而生畏的長劍吻部。
當那條劍魚龐大的身軀大部分浮出水麵時,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它比預想的還要巨大,長度接近四米,流線型的軀體布滿戰鬥的傷痕,那雙眼睛依舊圓睜,帶著桀驁不屈的光芒。它似乎耗儘了最後的力氣,隻是隨著波浪輕輕起伏,但那致命的長吻依舊微微擺動,警示著靠近的危險。
小心它的劍!能捅穿船板!老崔提醒道。
格帕欠和二愣子看準時機,幾乎是同時將搭鉤甩出,牢牢鉤住了劍魚的鰓蓋後部和尾柄。其他人一擁而上,用粗纜繩套住魚尾,更多的人則合力拖拽。
一、二、三!拉!
號子聲在清晨的海麵上響起。眾人齊心合力,終於將這頭精疲力竭的深海霸王緩緩拖上了特製的、墊著厚帆布的滑道。它的身軀幾乎占據了小半個前甲板,銀藍色的皮膚在雪光映照下閃爍著彩虹般的光澤。
成功了!
疲憊如潮水般湧來,但勝利的喜悅更加強烈。船員們或坐或躺,看著甲板上的戰利品,臉上洋溢著難以言喻的激動和自豪。
然而,就在山海號調轉船頭,準備凱旋時,無線電裡傳來了嘈雜的訊號。幾個鄰近縣市,甚至更遠地方的漁船,不知從何處得到了消息,正通過公共頻道詢問、祝賀,甚至有人半開玩笑地提出高價購買。這條巨型劍魚的消息,正以驚人的速度傳播開來。
當山海號拖著疲憊但驕傲的身軀緩緩駛入綏芬河碼頭時,岸上的景象讓他們吃了一驚。不僅本屯的人傾巢而出,碼頭上還停著好幾輛掛著外地牌照的吉普車和小轎車。有聞訊趕來的記者,有各大飯店、招待所的采購經理,甚至還有兩位來自省城水產研究所和博物館的專家,他們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
那條巨大的劍魚被吊裝上岸時,引起了真正的轟動。人們圍攏過來,驚歎聲、拍照的閃光燈此起彼伏。省博物館的專家激動地表示,這可能是國內有記錄以來在近海捕獲的最大個體,極具科研和展覽價值,希望能製成標本。而省城最高檔的友誼賓館經理則直接開出天價,希望購買鮮肉用於接待外賓。
圍繞這條劍魚的所有權和使用權,幾方人馬幾乎在碼頭上就爭論起來。郭春海看著眼前喧鬨的景象,看著甲板上那條即便死去依舊保持著威嚴姿態的巨魚,心中感慨萬千。
最終,在縣裡的協調下,達成了協議:劍魚由省博物館和專業機構聯合製作成骨骼標本與剝製標本,用於科研和公眾展覽;山海號船隊獲得相應的經濟補償和榮譽證書;同時,研究所將聯合船隊,以此為契機,開展對近海大型洄遊性魚類的研究項目。
更讓郭春海在意的是,在搬運劍魚的過程中,他發現那無堅不摧的長劍吻部,在與漁線、甚至與船體剮蹭時,留下了深深的劃痕,但其本身卻幾乎沒有損傷。這玩意兒,比咱們的鋼鉤還硬實。老崔也注意到了,嘖嘖稱奇。
這件事給了郭春海新的靈感。他找到研究所的專家,提出了一個想法:能否研究劍魚吻部的結構和材質,借鑒其原理,改進現有的漁具,比如製造更耐磨、更不易被大型魚類咬斷或掙脫的釣鉤、更堅固的漁叉頭?
這個想法得到了專家的高度讚賞,並表示會納入後續的研究課題。
慶功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盛大。烏娜吉和婦女們用研究所分割下來的一部分劍魚肉,精心烹製了全魚宴。肉質緊實,呈淡淡的粉紅色,無論是香煎、清蒸還是做成魚丸,都鮮美異常,帶著一種普通海魚無法比擬的醇厚風味。托羅布老爺子舉行了隆重的儀式,既是慶祝船隊的勇武與收獲,也是祭奠這頭強大海獸的亡靈,祈願它的力量能融入大海,滋養更多的生命。
夜深了,碼頭上終於安靜下來。雪花依舊無聲飄落,覆蓋了日間的喧囂與痕跡。郭春海站在山海號的船頭,甲板上似乎還殘留著與巨獸搏鬥時的緊張氣息,以及那條劍魚最後的凝視。
這一次的收獲,遠不止是物質上的。他們用勇氣、毅力和智慧,征服了深海的王者,也贏得了前所未有的榮譽和關注。更重要的是,這條劍魚仿佛一個信使,為他們打開了通往更專業、更具挑戰性的漁業科研合作的大門。
海洋封凍在即,但郭春海知道,當明年冰消雪融,他們的船隊將帶著新的裝備、新的目標,再次啟航,駛向那片充滿無限可能與未知的蔚藍。而《劍魚列傳》的故事,連同山海號的名字,注定將成為這片海域新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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