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聲音,一幕幕畫麵,在他眼前流轉:
李曌旭幫他壓製妻血咒時,那強忍著羞澀與擔憂的堅定眼神…宋思槿在圖書館與他探討古籍時,那專注而靈動的神采…徐書雁在危機時刻毫不猶豫擋在他身前的決絕背影…周知看似清冷卻在細節處流露的關懷…沈秋庭那份超越世俗的依賴與信任…甚至剛剛結識的柳硯卿,那戲台上驚鴻一瞥的哀婉與神秘……
還有蘇韻,這修行數百年的九尾妖狐,因他一念之仁而存活,彼此命運已緊緊纏繞。
他曾經為此感到困擾,覺得情債難償。
但在此刻,在這奇異的夢境頓悟中,李唐的聲音與那恢弘的光芒融合,仿佛為他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
“陳陽,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有情,長養萬物。你所修之道,非是絕情絕欲的石人之道,而是人間道!心中有情,方能體會眾生之苦;肩上有責,方能堅定守護之念。這些女子,無論緣深緣淺,無論身份為何,她們皆是你紅塵煉心的一部分,是你感悟‘承載’與‘守護’之真意的明鏡。”
“接納她們的存在,如大地接納山河湖海;理解她們的情感,如天空理解風雲變幻。這並非沉溺於兒女私情,而是以情入道,以承載證道!你的力量,你的責任,並非讓你孤身一人去對抗所有黑暗,而是讓你成為連接她們的紐帶,成為守護她們的基石。當你能真正理解並接納這份複雜的‘緣’,你的心,你的道,才能真正圓滿,才能真正擁有撼動浩劫、扭轉乾坤的根基!”
如同醍醐灌頂,又如同混沌初開!
陳陽隻覺識海中“轟”然一聲巨響,所有紛亂的思緒、矛盾的情感、對前路的迷茫,在這一刻被一種更加宏大、更加包容的領悟所取代。
他無需強迫自己在情感上做出非此即彼的抉擇,因為那本身就是一種執念。他需要做的,是認清自己的本心,承擔起與每一段緣分相應的責任,並以一種更博大、更堅定的姿態,去守護所有他珍視的人與事。
這,或許才是李唐寄托於他的,真正的“道”!
恍惚間,他感覺有一隻微涼而柔軟的手,輕輕撫上他滾燙的額頭。
那觸感如此真實,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寧靜力量。耳邊傳來輕柔得如同夢囈的低語:“彆動,你在發燒……”
那聲音,像是從九天之外飄來的仙音,又像是母親溫柔的撫慰,竟奇跡般地撫平了他神魂中因妻血咒和夢境衝擊帶來的躁動與痛苦,讓他從那紛繁複雜的頓悟景象中,緩緩沉入了一種更深層次的修複性沉睡之中。
不知又過了多久,陳陽猛地睜開眼。
窗外,夜色依舊深沉,隻有遠方的天際透出一絲極淡的灰白。戲院裡靜悄悄的,桌上那盞老式油燈的火苗微微跳躍,散發著昏黃而溫暖的光暈。他發現自己正躺在那張窄小的床上,身上蓋著一床洗得發白卻帶著淡淡皂角清香的薄被。
他撐起還有些虛弱的身子,看向旁邊。蘇韻依舊蜷縮在竹椅上,呼吸已經變得均勻綿長,臉上也恢複了幾分血色,似乎傷勢在藥物的作用和自身妖力的修複下穩定了下來,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而柳硯卿……
陳陽轉頭,看到她就坐在桌邊,單手支著下巴,正在翻看一本泛黃的古籍。
昏黃的燈光映在她的側臉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輪廓,她的睫毛微微顫動,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
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或許是本就睡得不沉,柳硯卿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緩緩抬眸望來。她的眼神初時還有些朦朧,很快便恢複了清明。
“醒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剛睡醒的沙啞,比唱戲時更添幾分真實的慵懶與溫柔。
陳陽點點頭,隻覺得喉嚨乾渴,聲音有些沙啞:“多謝柳姑娘照顧,給您添麻煩了。”
柳硯卿輕輕搖頭,坐直了身子,將額前一縷散落的青絲攏到耳後:“你們傷得不輕,尤其是你,高燒不退。按理說,這種情況應該立刻送去醫院,但……”她頓了頓,目光若有所思地掃過陳陽和他身邊的蘇韻,“我看你們的情況,恐怕並非尋常傷病,醫院……也未必能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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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陽一怔,隨即苦笑:“柳姑娘慧眼。”
柳硯卿沒再多問,隻是起身倒了杯溫水遞給他:“喝點水吧,你燒了一整晚。”
陳陽接過水杯,指尖再次碰到她的手,這一次,他清晰地感受到她手腕上的一絲異樣,她的脈搏竟比常人慢了許多,且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陰寒之氣。
他眉頭微皺,下意識地抬眸,更加專注地看向她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到一絲端倪。
柳硯卿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疑慮,輕輕抽回手,低聲道:“我自幼體質特殊,偏於陰寒,脈搏也比常人緩慢許多,氣息異於常人,嚇到你了?”
陳陽搖頭:“隻是擔心柳姑娘身體。”
柳硯卿淡淡一笑,那笑容清淺,卻仿佛隔著一層薄霧,看不真切其中的情緒:“習慣了。”
她巧妙地轉移了話題,轉而問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們究竟是什麼人了嗎?”
陳陽沉吟片刻,斟酌著語句,緩緩說道:“我們……算是遊離於世俗之外的修行之人吧。你可以理解為……江湖中人。”
“江湖?”柳硯卿眸光微動,“這年頭,還有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陳陽輕聲道。
柳硯卿沉默了一會兒,窗外的天色似乎又亮了一分,微弱的光線透過窗欞,在她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她忽然低聲道,聲音輕得仿佛自言自語:“我父親……以前也常說這句話。”
“令尊是?”陳陽順著她的話問道。
“蘇州博物館,前副館長,柳寒山。”
她的聲音很平靜,陳陽卻聽出了一絲壓抑的哀傷。
陳陽隱約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皺眉思索片刻,一段記憶浮上心頭。大約兩年前,曾有一樁轟動一時的新聞,蘇州博物館一批珍貴青銅器在夜間失竊,涉案金額巨大,影響極其惡劣。當時的副館長柳寒山被指控涉嫌監守自盜,最終鋃鐺入獄。此事當時在文博界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原來是他……”陳陽心中了然,再看柳硯卿時,眼中多了一絲複雜。
柳硯卿似乎察覺到他的想法,自嘲一笑:“你也聽說過那件事吧?沒錯,我父親就是那個聲名狼藉的‘貪腐館長’。”
陳陽搖頭:“我不信。”
柳硯卿明顯一怔,眼中閃過一絲錯愕:“……什麼?”
“我不信令尊會做那種事。”陳陽直視她的眼睛,“能教出柳姑娘這樣的女兒,他不會是貪財之人。”
柳硯卿的眼眶,幾乎是瞬間就泛起了紅暈,一層薄薄的水汽氤氳了她清澈的眸子。
她迅速低下頭,借整理衣袖的動作掩飾內心的激蕩。過了好幾秒,才重新抬起臉,眼中水光已褪,隻餘下更深的寂寥與無奈,輕聲道:“謝謝……謝謝你願意相信。但……司法已定,事實……就是事實。”
陳陽沒再多言,有些傷口,需要當事人自己願意揭開時,旁人才能觸及。
他轉而問道:“這間戲院是……?”
“祖上留下的。”柳硯卿環顧四周,眼中流露出一絲眷戀,“我從小在這裡長大,學戲、練功、背曲譜……可如今……”她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飄忽的悵惘,“可如今,這片地被劃入了拆遷範圍,這座戲院……很快也要保不住了。就像很多東西一樣,說沒,也就沒了。”
陳陽看著她落寞的神情,心中莫名一痛。
就在這時,躺在竹椅上的蘇韻發出了一聲細微的呻吟,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金色的眸子初時還有些迷茫,很快便恢複了靈動與深邃,隻是依舊帶著重傷後的虛弱。
“你醒了?”陳陽連忙起身,走到她身邊,輕聲問道,“感覺怎麼樣?”
蘇韻虛弱地點點頭,試圖坐起身,陳陽小心地扶了她一把。她的目光隨即落在了站在桌旁的柳硯卿身上,金色的眸子微微一閃,流露出一種屬於妖族特有的審視與好奇。
“這位是?”
“柳硯卿,救了我們的恩人。”陳陽介紹道。
蘇韻掙紮著坐起身,衝柳硯卿微微頷首:“多謝姑娘。”
柳硯卿搖頭:“舉手之勞,不必客氣。”
蘇韻盯著她看了幾秒,忽然輕聲道:“柳姑娘身上……似乎縈繞著一股很特彆的氣息呢。”
柳硯卿眸光一凝:“什麼?”
蘇韻卻隻是淡淡地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目光轉向陳陽,低聲道:“我們該走了,不能連累她。”
陳陽明白她的意思:他們是玄門中人,身上牽扯的因果太重,柳硯卿隻是個普通人,不該被卷入他們的世界。
他點點頭,起身對柳硯卿鄭重一禮:“柳姑娘,救命之恩,陳某銘記於心。他日若有需要,儘管來燕京大學曆史係找我陳陽。”
柳硯卿怔了怔,似乎沒想到他會是大學老師,但很快又恢複平靜,隻是輕聲道:“言重了。你們……保重。”
陳陽最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將這副容顏刻入心底。然後,他不再猶豫,攙扶起依舊虛弱的蘇韻,轉身,步履雖有些蹣跚,卻堅定地走出了這間充滿檀香與戲曲餘韻的休息室,穿過空蕩寂靜的戲院大堂,推開了那扇沉重的木門。
門外,天色已然微明,東方露出了魚肚白,清冷的晨風吹拂而來,帶著都市蘇醒前的喧囂與涼意。
陳陽回頭,最後望了一眼那棟在晨曦微光中更顯破敗孤寂的“蘇園戲院”匾額,心中竟有些不舍。
蘇韻虛弱地靠在他肩上,看著他複雜的神情,忽然輕輕笑了笑,聲音帶著一絲戲謔與了然:“怎麼?舍不得了?喜歡上那位唱昆曲的柳姑娘了?”
陳陽一愣,隨即苦笑:“彆胡說。”
蘇韻卻是不信,金色眼眸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騙不了我的,我可是妖,最懂人心。”
陳陽沒再反駁,夢境中的頓悟猶在心頭,那份關於“承載”與“接納”的領悟,讓他對自身情感的認知變得更加複雜和深邃。
他輕歎一聲,扶穩了蘇韻,低聲道:“走吧。”
兩人的身影,相互攙扶著,逐漸消失在棚戶區狹窄的巷道儘頭,融入了即將完全蘇醒的都市晨光之中。
而在他們身後,在那座即將走入曆史的蘇園戲院二樓的一扇窗戶後麵,一道清麗的身影悄然靜立。
柳硯卿隔著布滿灰塵的玻璃,目光幽深地久久凝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那雙清澈的眸子裡,翻湧著無人能懂的複雜難言的情緒波瀾。
風,吹動著破舊的窗欞,發出細微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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