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近,燕京城籠罩在一片清冽的寒意與表麵的喜慶之中。
國宗局政策法規司內,氣氛卻比窗外的溫度更凝肅幾分。
陳陽端坐於寬大的辦公桌後,案頭堆疊著厚厚幾摞文件,最上層是整理完善後的《豫省民間信仰活動場所規範化管理試點方案》及《關於邪術滲透及基層信仰引導問題的緊急報告》。
他提筆,在方案首頁簽下自己的名字,字跡沉穩有力,隨即喚來秘書。
“小劉,這兩份報告,按最高密級,分彆報送中央統戰部、國安部、總參二部、衛健委、教育部、文旅部及豫省省委。附上我的說明函,強調試點方案的可操作性與急迫性,以及那份涉毒涉邪報告所反映的基層治理漏洞與境外滲透風險。”
他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是,司長!”秘書劉銘肅然應命,雙手接過文件,步履匆匆而去。
處理完豫省的後續,陳陽的目光投向桌角另一份名單。那是李四海提供的李家派係內部,尤其是軍界,一份沉甸甸的“問題清單”。
名單上的人名,後綴著他們的職務、年齡、過往功績,以及……近年來屍位素餐、阻礙革新、甚至暗中與政敵眉來眼去的具體事例。
這些人,就像李家這艘巨艦龍骨上悄然滋生的藤壺,看似微小,卻在無形中拖慢著航速,腐蝕著根基。
年關,是總結,更是布局的時機。
李係這第一把火,必須燒得旺,燒得準,更要燒出他陳陽作為新一代家主不可撼動的權威!
“開拓”二字,不能隻是口號。發展之路,容不得半點溫情脈脈的妥協。
下午三點,位於後海僻靜處的“第一樓”。
這座外表古樸、內裡卻極儘低調奢華的頂級私人會所,此刻彌漫著一種不同尋常的緊張氣息。
名為“聽風閣”的雅間,臨湖而設。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冰封的北海,蒼茫一片。
室內,一張足以容納十數人的巨大紫檀圓桌光可鑒人,空氣中飄散著頂級沉香沉靜悠遠的香氣。
陳陽獨自一人,端坐於主位左手邊第一個位置,而非主位。
他一身筆挺的深灰色西裝,白發一絲不苟,腕間的「千機鎖」緩緩轉動,目光沉靜地落在麵前溫潤如玉的青瓷茶盞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雅間厚重的木門被無聲推開。
第一個進來的是總後勤部部長,羅成柏。年過六旬,頭發花白,身材微胖,臉上堆著近乎諂媚的笑容,額頭卻滲著細密的汗珠。
他顯然是提前到了,一進門就對著陳陽連連拱手:“陳司長!抱歉抱歉!勞您久等,實在惶恐!”他眼神閃爍,帶著掩飾不住的驚惶。名單上有他,他心知肚明。
“羅老客氣,請坐。”陳陽微微頷首,語氣平淡無波,示意他坐在下首。
緊接著進來的是東部大軍區副參謀長,嚴鐵山。六十出頭,身材魁梧,穿著舊式將校呢軍便服,腰杆挺得筆直,眼神銳利中帶著一絲倨傲。
他掃了一眼陳陽的位置,又看了看空著的主位,鼻子裡微不可察地“哼”了一聲,大大咧咧地在陳陽對麵的位置坐下,自顧自地拿起桌上的特供香煙點上,煙霧繚繞中,姿態擺得很足。
第三個是國防大學戰略研究院院長,孫立仁。約莫五十五六,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氣質儒雅,眼神平靜深邃。
他進來後,對陳陽微微點頭致意,目光在空著的主位和分坐兩邊的羅、嚴身上掃過,平靜地選擇了嚴鐵山旁邊的位置坐下,自始至終不發一言。
第四個是總政老乾部局局長,錢守業。年近七旬,身形佝僂,拄著拐杖,由一個年輕軍官攙扶著進來。
他臉上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渾濁的眼神掃過陳陽,微微欠了欠身,被攙扶著坐在了羅成柏旁邊。
時間指向三點十分。
第五位,總參一部資深巡視員,楊國瑞,仍未現身。
雅間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羅成柏的汗冒得更多了。
嚴鐵山吐著煙圈,嘴角掛著一絲看好戲的冷笑。
孫立仁依舊平靜。
錢守業閉目養神。
陳陽端起茶盞,輕輕吹開浮沫,啜飲一口,動作從容,臉上沒有任何不悅,隻是那雙深邃的眼眸,平靜得如同窗外冰封的北海。
又過了五分鐘。
雅間門再次被推開。
楊國瑞終於到了。
他同樣穿著軍便服,六十多歲,身材瘦削,臉上帶著一種刻意的不耐煩和敷衍,進門後甚至沒看陳陽一眼,隻是對著空氣嘟囔了一句:“路上堵車。”
說著便徑直走向靠近門口的位置。
“楊巡視員,”陳陽放下茶盞,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請留步。你的位置,不在這裡。”
楊國瑞腳步一頓,皺眉看向陳陽,帶著質問:“不在這裡?那在哪裡?”
陳陽目光平靜地迎上他,抬手,指向圓桌主位右手邊第一個位置——那是僅次於主位的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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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上座。”
這一指,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楊國瑞更是愕然,隨即眼中閃過一絲被戲弄的慍怒:“陳司長,你這是什麼意思?拿我老頭子開涮?”
嚴鐵山臉上的冷笑更濃了。
陳陽卻站起身,走到主位右手邊第一個位置,親自為楊國瑞拉開那把沉重的紫檀木椅,動作帶著不容拒絕的尊重。
“楊老言重了。”陳陽的聲音沉穩而誠懇,“您是老前輩,是軍部德高望重的宿老。論資曆,論貢獻,今日之席,您理當居此位。路上堵車,小事耳,豈能因此讓您屈居下首?請。”
他這番姿態,放得極低,給足了麵子,甚至帶著晚輩對長者的敬重。
楊國瑞臉上陰晴不定,看著陳陽坦然真摯的眼神,又看了看那把被拉開的尊位椅子,那股被怠慢的怒火被這突如其來的“尊崇”噎了回去,化作一種古怪的憋悶感。
他最終哼了一聲,還是板著臉,帶著一絲不情不願,在陳陽的“禮讓”下坐上了那個位置。
至此,五人全部落座。
陳陽回到自己的位置主位左手第一),並未坐在主位,主位依舊空懸。
服務員無聲地進來,奉上溫好的極品黃酒。
酒香四溢,卻驅不散雅間內沉凝的氣氛。
陳陽親自執壺,為五位元老一一斟滿酒杯。動作一絲不苟,態度恭謹有禮。
“諸位長輩,今日冒昧相邀,實乃陳陽作為晚輩,有些肺腑之言,想向各位老首長請教、彙報。”,”陳陽端起自己麵前的酒杯,聲音溫和而清晰。
他目光掃過五張神色各異的臉,最後停留在主位空懸的位置,仿佛在對著一個無形的象征說話:“大家能有今日之根基,全賴曆代先輩篳路藍縷,浴血奮戰,更仰仗在座諸位老首長當年在各自崗位上,運籌帷幄,嘔心瀝血!這份功勳,大家銘記於心,陳陽亦感佩至深!”
開場白是標準的場麵話,但由陳陽說出來,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分量。
羅成柏連忙跟著舉杯,錢守業也睜開眼,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嚴鐵山和楊國瑞則麵無表情。
“但是,當今之世,風高浪急,科技日新月異,戰爭形態劇變!”陳陽話鋒陡然一轉,語氣依舊平穩,卻透出一股銳氣,“境外強敵環伺,對我華夏玄門秘術、尖端科技、地緣戰略虎視眈眈!暗流洶湧,危機四伏!”
他聲音陡然拔高,字字如錘,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頭:“反觀某些要害部門,主官年逾古稀,思維僵化,抱殘守缺!麵對新型戰爭形態、智能指揮係統、玄術與科技融合戰法,茫然無知,甚至抵觸排斥!屍位素餐,占著茅坑不拉屎!致使軍令不暢,革新遲滯!”
羅成柏臉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
錢守業握著酒杯的手微微顫抖。
“某些關鍵崗位,”陳陽的目光銳利如刀,掃過嚴鐵山和楊國瑞,“倚仗資曆,自視甚高,拉幫結派,排斥異己!對新銳人才百般打壓,對上級指令陽奉陰違!甚至暗中與政敵勢力勾勾搭搭,傳遞消息,出賣家族利益!其行可鄙,其心可誅!”
轟!
嚴鐵山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碟亂跳,須發皆張地怒吼:“陳陽!你血口噴人!黃口小兒,安敢在此汙蔑我等老臣?!”
楊國瑞也陰沉著臉:“陳陽,說話要講證據!沒有證據,就是誹謗!”
孫立仁推了推眼鏡,依舊沉默,但眼神深處閃過一絲異芒。
陳陽麵對嚴鐵山的暴怒和楊國瑞的質問,臉上沒有絲毫波動,反而露出一絲近乎悲憫的淡笑。
“嚴將軍息怒。”他聲音依舊平穩,甚至更溫和了些,“證據?當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