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的淚水如同岩漿,灼燒著陳陽冰冷的皮膚,也灼燒著他被殺戮冰封的心。那份被強行壓下的愧疚如同蘇醒的毒蛇,狠狠噬咬著他的心臟。
他下意識地想抬手回抱她,手臂一動,牽扯到胸腹間的劇痛,讓他悶哼一聲,動作頓住。目光卻在這一刻,驟然凝固在她緊緊抓著自己手臂的手腕上——那白皙細膩的手腕外側,一大片刺眼的青紫色淤傷清晰可見,邊緣還帶著擦破的血痕!
那是他推開她時留下的!
記憶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回湧:火鍋店裡,修羅煞氣爆發時,自己那毫無理智、裹挾著巨力的一推!她撞翻桌椅的悶響!他又想起……更早之前,在郊外公路的血與火中,在妻血咒的瘋狂支配下,自己對她犯下的……性侵!
“我……”陳陽的瞳孔猛地收縮,巨大的痛苦和自責瞬間淹沒了他,喉嚨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死死扼住,聲音破碎不堪,“……傷到你了……在店裡……”
他艱難地抬起那隻沒有受傷的手,指尖顫抖著,極其小心地、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懺悔,輕輕碰觸她手腕上那片刺目的淤青。冰冷的指尖觸碰到溫熱的皮膚,帶來一陣細微的戰栗。
李曌旭的身體微微一僵,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眼中翻湧的痛苦和自責。她沒有抽回手,反而將那隻帶著傷痕的手腕更緊地貼在他的掌心,仿佛要用這傷痕提醒他,也安撫他。
“不怪你……”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卻異常清晰,“陳陽,不怪你。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你。是那個血咒……是那個該死的妻血咒在作祟!它讓你變成那樣……”
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湧的情緒,紅腫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近乎母性的、不容置疑的堅決:“聽我說,以後……以後每個月的月底那幾天,你不準再出門了!一步都不準離開這個院子!就在家裡待著!看書也好,睡覺也好,什麼都不做也好!絕對不能受任何刺激!一點點都不行!”
她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李家女主人的威嚴和妻子最深切的擔憂:
“答應我!陳陽!答應我!稍微受一點刺激,在那個咒的影響下,你就會變得……變得很恐怖,就像之前在公路上那樣……像今天這樣……我不能再讓你出事……也不能再讓你傷害自己,傷害彆人……答應我!”
陳陽看著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堅持和深埋的恐懼,心頭劇震。他緩緩地點了點頭,嘶啞地應道:“好……我答應你。”這是枷鎖,也是港灣。
得到他的承諾,李曌旭緊繃的身體似乎放鬆了一瞬,但眼中的憂慮絲毫未減。她看著他布滿血絲、深藏著痛苦和迷茫的眼睛,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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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你殺了很多人,對嗎?”她雖然沒親眼所見,但那身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那幾乎將他靈魂都染紅的煞氣,足以說明一切。
陳陽閉上眼,血雨酒館煉獄般的景象瞬間在腦海中重現:扭曲的合金大門、噴濺的血漿、碎裂的骨骼、驚恐絕望的臉孔、自己那雙沾滿溫熱液體的手……修羅意誌在識海中發出滿足的咆哮,仙人意誌則在哀鳴。
“是……”他喉結滾動,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礫摩擦,“很多……我殺了很多意義上的壞人。我……我感覺自己罪孽深重……像背著一座屍山……”他睜開眼,瞳孔深處是深不見底的疲憊和恐懼,“我的道心……差點就破了……就像……碎掉的鏡子……”
他反手緊緊抓住李曌旭的手,力道大得讓她感到疼痛,仿佛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直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托付:
“曌旭……我很害怕……害怕有一天,我真的會徹底入魔……被那個隻知道殺戮的怪物吞噬……如果……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在我還殘留最後一絲清明的時候……你一定要……毫不猶豫地……殺了我!”
“不!”李曌旭失聲尖叫,像被踩到尾巴的貓,猛地掙脫他的手,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剛剛止住的淚水再次洶湧而出,“你胡說什麼!不準說這種話!我不會!我死也不會!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壓製那個血咒,治好你的!陳陽,我不準你放棄!聽到沒有?!”
她的反應激烈而真實,帶著一種被觸及底線的恐懼和憤怒。
看著妻子如此激烈的反應,陳陽眼中的絕望反而褪去了一絲,湧起一股酸澀的暖流。他不再言語,隻是疲憊地靠在冰冷的浴缸壁上,仿佛耗儘了所有力氣。
李曌旭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現在不是爭執的時候。她抹了把臉上的淚,目光落在陳陽身上那些乾涸發黑的血汙和細微傷口上,眼中隻剩下心疼。
“彆動,我幫你清理。”她的聲音柔和下來,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
她站起身,打開花灑。
溫熱的水流噴湧而下,氤氳的水汽迅速彌漫開來,帶著令人放鬆的暖意。
她試了試水溫,調到剛好舒適的程度,然後拿起一塊乾淨的軟巾,沾濕溫水,動作極其輕柔地擦拭陳陽的臉頰、脖頸、手臂……
溫熱的水流混合著她小心翼翼的擦拭,如同最溫柔的撫慰,一點點洗去凝結的血痂和冰冷的煞氣。
陳陽緊繃的肌肉在暖意和輕柔的動作下,終於開始一點點放鬆下來,沉重的眼皮緩緩合攏,意識在疲憊和這難得的安寧中再次沉淪。
李曌旭的動作專注而細致。她避開那些細小的擦傷淤青,用溫水浸潤軟巾,一遍遍擦拭,直到皮膚恢複原本的潔淨。當擦拭到他胸膛時,看著那些象征著力量卻此刻顯得無比脆弱的線條,她的指尖微微停頓。
“陳陽,”她的聲音很輕,在嘩嘩的水聲中幾乎被淹沒,卻清晰地傳入陳陽混沌的意識,“還記得龍泉寺的空海法師說的嗎?‘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她一邊繼續著手上的動作,一邊如同在陳述一個樸素的真理,用妻子特有的方式解讀著那玄奧的佛理:
“我知道你現在心裡壓著那座‘屍山’,覺得自己罪孽深重,道心不穩。但執著於‘罪孽’本身,何嘗不是另一種‘住’?就像你執著於力量,執著於守護,執著於……對錯。”
溫水衝刷著陳陽肩頭一處細小的傷口,帶來微微的刺痛,也讓他昏沉的意識清醒了一瞬。
“那個咒,那個怪物,它讓你害怕,讓你失控。但你彆忘了,它也是你的一部分。就像白天和黑夜,缺了誰都不是完整的一天。”李曌旭的指尖帶著溫熱的濕意,輕輕拂過陳陽緊蹙的眉頭,仿佛要撫平那裡的溝壑,“空海法師說‘無所住’,不是要你割舍掉它,或者害怕它。我想……也許是讓你彆被它帶來的恐懼和殺意完全‘困住’。”
她拿起一塊新的軟巾,蘸著溫水,開始擦拭他血跡斑斑的手臂,動作依舊輕柔:
“你說殺的是壞人,或許天道循環,他們自有取死之道。你的道心若因此動搖,那不是因為殺戮本身,而是因為你‘困’在了殺戮帶來的業障裡,被它壓垮了。‘生其心’,或許就是……經曆這一切後,更清楚自己要守護什麼,更明白力量的邊界在哪裡。就像……就像日月輪轉。”
李曌旭的聲音平穩而有力,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
“白天的太陽光芒萬丈,驅逐黑暗,滋養萬物。夜晚的月亮清冷幽深,收斂光華,卻也能照亮歸途。它們從不執著於自己是日是夜,隻是順應著天地的規律,該發光時發光,該沉靜時沉靜。你的力量,無論是溫潤的道法,還是……那怪物之力,也當如此。該雷霆萬鈞時,便是破邪的烈日;該收斂鋒芒時,便是護佑的月華。不執著於‘善’的虛名,亦不沉溺於‘惡’的戾氣,隻求問心無愧,守護該守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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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下軟巾,拿起旁邊準備好的乾淨棉質睡衣。花灑的水流衝走了最後一點汙濁,浴缸裡的水漸漸變得清澈。
“道心不是鏡子,碎了就沒了。”李曌旭扶著陳陽坐起一些,幫他將柔軟的睡衣套上,動作溫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瓷器,“它更像……像我們在晉地看到的黃土高原。風霜雨雪,刀劈斧鑿,表麵會留下溝壑,甚至看起來支離破碎。但隻要根還在,隻要心不死,給它時間,它總能慢慢沉澱,重新變得厚實,孕育新的生機。”
溫軟的棉布包裹住冰冷疲憊的身體,帶著陽光曬過的乾淨氣息。李曌旭扶著陳陽,讓他靠在自己並不寬厚卻異常堅定的肩膀上。她拿起一塊乾燥的大浴巾,輕柔地包裹住他濕漉漉的白發,小心地吸去水分。
“累了就睡吧,”她的聲音低柔下來,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定力量,在他耳邊呢喃,“我在這兒。哪也不去。明天……明天太陽還會升起來。我們一起……慢慢把心裡的‘土’……重新夯實。”
陳陽靠在她溫軟的肩頭,鼻尖縈繞著妻子身上淡淡的冷香和浴室溫熱的水汽。
意識在極度的疲憊和這番樸素卻直指本心的開導中,終於放棄了抵抗,沉入一片黑暗。但這一次,不再是冰冷血腥的深淵,而是帶著暖意和一絲微弱希冀的安寧。
李曌旭感覺到他身體徹底放鬆下來,呼吸變得綿長均勻。她維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隻是更緊地擁住他,下巴輕輕抵在他微濕的白發上。紅腫的眼睛望著浴室氤氳的霧氣,眼神複雜,有後怕,有心痛,但更多的是一種磐石般的堅定。
窗外,凜冽的北風依舊在呼嘯,拍打著窗欞。但在這溫暖的水汽彌漫的鬥室之中,血腥與殺戮的氣息已被徹底滌蕩,隻剩下妻子低柔的呼吸,和男人陷入深度睡眠後綿長安穩的吐納,如同劫後餘生裡,最珍貴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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