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同時！
轟隆！
大殿側門被一股狂暴的巨力撞得粉碎！
木屑紛飛中，一個高大、僵硬、散發著濃烈屍臭的身影猛地撲了進來！
他穿著殘破的灰色中山裝，正是李唐！但此刻，他臉上布滿紫黑色的屍斑，皮膚乾癟緊貼著骨頭，雙眼隻剩下兩個燃燒著幽綠鬼火的窟窿！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獠牙！喉嚨裡發出“嗬嗬”如同破風箱般的嘶吼！
“陳陽……把你的命給我……你答應我的……沒有做到……”那嘶吼聲中，充滿了被背叛的怨毒與對生者的極度憎恨！
“僵屍李唐！”陳陽瞳孔驟縮！
“啊！！”四周的賓客瞬間發出驚恐至極的尖叫！所有的喜慶祥和瞬間被撕碎！李遠征、李玉京、林清霜……所有至親的麵容在驚恐中扭曲、變形，如同融化的蠟像！
“吼——！”僵屍李唐發出一聲非人的咆哮，裹挾著濃烈的屍氣，直撲陳陽！
“陳陽！還我命來！！”那“鬼新娘”李曌旭也發出淒厲的尖嘯，十指指甲暴漲，閃爍著幽藍的寒光，帶著濃烈的怨氣，從正麵抓向陳陽的心臟！
鬼新娘李曌旭與僵屍李唐，一前一後，裹挾著滔天的怨氣與死氣，如同兩道來自地獄的索命符，直撲站在大殿中央身著大紅喜服的陳陽！
那冰冷的怨毒死氣，那足以凍結靈魂的恨意，那被最親近之人索命的巨大衝擊！
就像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噗——！”
陳陽自己）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鮮血濺落在鮮紅的地毯上，如同盛開的妖異之花。
他身體劇烈搖晃，眼前陣陣發黑。曹操的霸業孤寂、李隆基的錐心之痛、李白的狂喜寂寥、秦檜的卑劣屈辱、崇禎的絕望重壓……諸多曆史人物的悲歡離合、愛恨情仇如同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狠狠紮進他的靈魂深處！
萬般滋味，百種煎熬，千鈞重負！道心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即將徹底崩碎的呻吟！
“呃啊——！”
陳陽發出一聲痛苦到極致的嘶吼，抱著頭顱跪倒在地！意識如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靈魂仿佛被無數隻怨毒的手撕扯著，要將他徹底拖入無邊的黑暗！
“萬象皆空，唯道是真。”
就在這靈魂即將徹底沉淪、道心瀕臨崩潰的絕境！一個蒼老、平和、卻仿佛蘊含著宇宙至理、穿透萬古時空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直接在陳陽靈魂最深處響起！
聲音響起的刹那，陳陽周圍瘋狂扭曲、充滿怨毒的曆史幻境，瞬間凝固、靜止！
“癡兒！還不醒來！！”
“萬般皆幻相，一念即菩提！！”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
“道法自然，何須強求？過去已逝，未來未至，唯此心此念，方是真實！！”
轟——！
這聲音如同開天辟地的第一道驚雷！又如同苦海迷航中驟然亮起的燈塔！
陳陽那即將被無儘怨念洪流衝垮、陷入混沌的意識核心，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浩瀚無垠、純淨無暇的先天道炁！那是在“光陰陷”中無數次輪回也無法磨滅的、根植於他靈魂最深處的——霧隱門真傳，詭道仙的教誨！
一幅清晰的畫麵瞬間在陳陽瀕臨破碎的意識中定格、放大：
那是燕京琉璃廠，藏真齋那間小小的、堆滿蒙塵古玩的陋室。窗外是喧囂的人間煙火，窗內是他捧著一本泛黃古籍，就著一盞清茶，沉浸在曆史長河中的寧靜側影。沒有刀光劍影，沒有廟堂傾軋，沒有愛恨情仇，隻有書頁翻動的沙沙聲，隻有對知識的純粹渴求，隻有對曆史興衰的冷靜旁觀，隻有那份“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淡然與超脫！
那是他的本心！是他陳陽在成為霧隱門主、李家女婿、宗教局副司長、江南書院副院長……等等無數身份之前，最本真、最純粹的自我！是他靈魂的錨點！
“萬般皆幻相……唯此心此念，方是真實……”陳陽瀕臨潰散的意識，如同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喃喃重複著師父的箴言。
鬼新娘李曌旭伸出的腐爛利爪，僵屍李唐撲來的猙獰身影，大殿中飄落的紅綢，燃燒的燭火……一切都定格在撲向陳陽的瞬間！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一道朦朧、卻無比清晰的虛影，在陳陽身前緩緩凝聚。
白發蒼然，道袍古樸，麵容清臒，眼神深邃如浩瀚星海，蘊藏著洞悉一切的智慧與悲憫。正是霧隱門上一代掌門，陳陽的恩師，詭道仙的法相！
他並未看那定格的鬼新娘與僵屍，目光如同穿越了時空的阻隔，直接落在跪伏在地的陳陽靈魂深處。
“癡兒……”
詭道仙的聲音帶著一絲歎息，卻如同清泉流石，滌蕩著陳陽靈魂中的汙濁與混亂。
“你觀曹操，見其霸業雄心，亦見其暮年孤寂，此為‘勢’之盛衰，如潮起潮落，道法自然。”
“你觀李隆基，感其情愛之深，亦痛其權力之惑，此為‘欲’之迷障，如露亦如電，夢幻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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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觀李白，羨其放浪形骸，亦覺其孤高寂寥，此為‘我’之執念，如雲卷雲舒，終歸太虛。”
“你觀秦檜，惡其卑劣求生，亦懼其怨毒纏身，此為‘懼’之樊籠，如影隨形，心魔自生。”
“你觀崇禎，悲其國破身死，亦歎其剛愎自用，此為‘責’之重負，如山如嶽，壓垮凡軀。”
法相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珠，清晰地剖析著陳陽在曆史幻境中經曆的每一種情緒、每一種執念的本質。
“你之所曆，非曹操，非李隆基，非李白，非秦檜，非崇禎，亦非這幻境中的李曌旭、李唐……”
詭道仙的法相抬起虛幻的手指，輕輕點向陳陽的眉心。
“你所見，皆為‘相’！霸業是相，情愛是相，狂放是相，卑劣是相，絕望是相，怨毒亦是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