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如織,籠罩著蘇安大廈肅穆的灰色牆體。
陳陽站在原地,雨水順著傘沿滴落,在他腳邊彙成小小的水窪。他望著車輛消失的方向,目光深邃,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隻有緊抿的唇角透出一絲冷峻。
許堅搓了搓手,臉上堆著小心翼翼的笑容,湊近半步,低聲道:“陳司長,您看……張元吉、釋永剛、趙玉那三位……傷勢不輕,目前都在我們的特殊醫療點控製著。他們的案子,牽涉到與黑惡勢力勾結、對抗執法,性質惡劣。按程序,我們準備先治好傷,然後移交給司法機關,提起公訴。您看……這個處理方案是否妥當?有沒有什麼需要……特彆指示的地方?”他這話問得極其委婉,既是彙報,更是試探,想摸清陳陽對這三人的真實態度。
陳陽收回目光,轉向許堅,眼神平靜無波,語氣卻帶著疏離和公事公辦:“許主任,你是蘇省國安廳的分管領導,依法依規辦案是你的職責。張元吉等人涉嫌違法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鑿。該如何審訊,如何移送,國家有法律,內部有程序章法,你用不著問我。我隻有一句話:實事求是,依法辦事,程序合法,證據紮實。最終的處理結果,要經得起法律的檢驗,對得起黨和人民的信任與重托。”
他頓了頓,目光如電,掃過許堅:“至於什麼‘特彆指示’……依法治國,沒有‘特彆’,隻有‘公正’。”
許堅被陳陽的目光看得心頭一凜,後背瞬間滲出冷汗。他立刻明白了陳陽的意思:公事公辦,絕不乾預司法,但也絕不容許任何人在這件事上打折扣、搞貓膩!他連忙挺直腰板,肅然道:“是!陳司長!我們一定嚴格依法辦事,絕不姑息任何違法犯罪行為!請您放心!”
陳陽微微頷首,不再多言。他轉身看向身後那群眼巴巴望著他的玄門人士:藍峒、魯震、孫不二、趙雄、薛老五、李三、薑媚娘,以及另外幾個從“龍騰四海”廢墟中撿回一條命、選擇跟隨陳陽的下九門好手,加起來足有十多人。
這些人個個身上帶傷,衣衫襤褸,眼神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茫然和對未來的期盼。
“諸位,”陳陽開口,聲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今夜之事已了,大家辛苦了。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後續的前程安排,我會儘快落實。”
藍峒立刻接口,扯著沙啞的嗓子嚷道:“陳院長!我們都聽你的!你說去哪就去哪!”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陳陽略一沉吟,本想將這些人暫時安置在紫金山莊彆墅的客房,但想到李曌旭方才在電話裡的怒氣,覺得不太合適。他正要開口提議去市區的酒店。
藍峒卻似乎看穿了他的顧慮,渾濁的老眼轉了轉,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提議道:“陳院長,要不……去牛首山那個‘竹隱雲溪’生態農莊咋樣?就是宋小姐她們那個地方!那兒清靜,地方也大,關鍵是……那三位姑娘心腸好,手藝更好!我老藍還想再嘗嘗沈丫頭烤的生蠔呢!”
他這話一出,魯震、趙雄等人眼中也露出期待之色。
陳陽看了藍峒一眼,明白這老毒物是怕去紫金山莊觸了李曌旭的黴頭,同時也確實對宋思槿三女抱有善意。他點了點頭:“也好。那就去‘竹隱雲溪’。”
他看了看眼前這十幾號人,又看了看自己那輛寶馬x5,顯然坐不下。
不等陳陽開口安排車輛,藍峒便嘿嘿一笑,擺手道:“陳院長,您隻管開車前麵帶路!這點路,還用不著四個輪子!咱們這些人,彆的不行,腿腳功夫還湊合!”
話音剛落,隻見藍峒身形一矮,那佝僂的身軀仿佛瞬間充滿了彈性,他雙腳在地上輕輕一點,整個人如同一個色彩斑斕的彈珠,悄無聲息地彈射而起,落在旁邊一棟矮樓的屋頂,幾個起落,便融入了夜色,隻留下一串低啞的怪笑。他的輕功路數詭異,如同山間老猿,借助一切可以借力的物體,速度極快且悄無聲息。
“陳院長,俺老趙先走一步!”趙雄甕聲甕氣地吼了一嗓子,這位“鐵臂膀”深吸一口氣,渾身肌肉賁張,竟如同一個人形坦克般,邁開大步直接沿著街道狂奔起來!他每一步踏出,地麵都微微震動,速度竟絲毫不慢,帶著一股蠻橫霸道的氣勢,很快消失在街角。
“鬼影子”李三身形一晃,如同融入了陰影之中,速度奇快,留下道道殘影,眨眼間就不見了蹤跡,當真是形如鬼魅。
“千麵狐”薑媚娘輕笑一聲,腰肢一扭,身法如煙似柳,看似不快,卻飄逸靈動,仿佛禦風而行,幾個閃爍便已遠去。
魯震、孫不二等人也各顯神通,或踏壁而行,或縱躍如飛,或身法縹緲……十幾道身影,施展著各自門派獨具特色的輕功身法,如同夜梟歸林,迅速分散融入雨夜,朝著牛首山方向疾馳而去,場麵一時頗為壯觀。
陳陽看著這群性情各異、卻因他而彙聚在一起的玄門人士離去,搖了搖頭,失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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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對許堅點了點頭,算是告彆,然後拉開車門,坐進寶馬x5駕駛室。
車子平穩地駛入雨幕。
車內隔絕了外界的風雨,隻剩下引擎低沉的轟鳴和雨刮器規律的擺動聲。
陳陽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揉了揉眉心。
他沉吟片刻,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加密的號碼。這個號碼,直通燕京西山,那座象征著權力頂峰之一的院落。
電話響了三聲便被接通。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蒼老卻依舊沉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的聲音,正是閣老李四海。
閣老似乎也還未休息,聲音裡沒有睡意:“陳陽啊,這麼晚打電話,是為了方衛平的事吧?”他仿佛早已料到陳陽會打來。
“閣老,您也還沒休息?”陳陽語氣恭敬。
“人老了,覺少。說說吧,見到方衛平了?感覺怎麼樣?”閣老的聲音不急不緩。
“見到了。立場……微妙。”陳陽簡練地評價,“他帶走了杜彪,用的是美使館的車。我想知道,這個方衛平,到底是什麼來路?還有他自稱‘守夜人’,什麼意思?”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組織語言,也像是在權衡哪些能說,哪些需要點到為止。
閣老緩緩開口,聲音帶著曆史的厚重感:“方衛平……是個能人,也是個奇人。他祖父方振武,當年是四野的縱隊司令,林biao彪)手下的得力乾將,能征善戰,戰功赫赫。可惜啊……後來九一三事件,林biao彪)的飛機在外蒙墜毀,方振武當時正在南下調研的火車上,聞訊後……他沒有選擇返回,而是趁亂脫隊,先是逃往了緬甸,後來又輾轉移民美國,最終落腳東島。”
閣老的語氣帶著一絲複雜的感慨:“方振武在東島鬱鬱而終。他父親方國英,則憑借其父留下的人脈和資源,經營著一家背景深厚的智庫和遊說公司,長期致力於……嗯,用他們的話說,是‘兩岸文化交流與和平發展’。方衛平在美國長大,從小接受西方教育,但他內心深處,始終認同自己是華夏人,並且以其‘四野’將領後人的身份為傲。”
“他如今的身份,更像是一個遊走於兩岸、乃至華夏與美國之間的……‘政治掮客’。”閣老給出了一個精準的定位。
隨即語氣帶著一絲凝重:“他手中掌握著大量不為人知的關於兩岸乃至國際層麵的秘密交易、利益輸送、甚至是某些關鍵人物的把柄。這些資源,足以在特定時刻掀起驚濤駭浪,影響體製的穩定。他利用這些資源,為諸多勢力牽線搭橋,平衡各方利益,同時也為自己攫取巨大的影響力和財富。”
閣老頓了頓,語氣變得嚴肅:“更重要的是,目前在體製內,尤其是在政法、宣傳、以及部分與經濟相關的領域,確實還存在許多出身‘四野’背景、或者認同其曆史敘事的老同誌及其子弟。這些人,這些人,念著舊情,也出於某種‘抱團取暖’的心態,對方衛平多有回護。這也是他行事向來肆無忌憚的底氣之一。方衛平也借此,在一些敏感議題上,擁有了不小的話語權。另外……他自稱‘守夜人’,是因為他和你一樣,都是潛龍計劃的成員。隻不過,他這‘潛龍’,潛得更早、更深,也更複雜。”
陳陽靜靜地聽著,心中對方衛平的輪廓逐漸清晰。這是一個極其特殊且亦正亦邪的人物,他遊離於主流體製之外,卻又憑借特殊的曆史淵源和家族資源,深度滲透並影響著體製內的某些角落。
“那他這次帶走杜彪……”陳陽問道。
“他帶走杜彪,未必是包庇,更像是……一種‘止損’和‘控製’。他需要確保杜彪這條線不會失控,不會牽扯出更多他無法掌控的秘密。”閣老分析道。